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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公子凌空而起,朝西南方扑过去。只听得一声闷响,一道光闪过,人群中有人倒地身亡,那是无影门新入门的弟子。他的衣服破了个洞,肩膀上多了处状如蔷薇的新伤,还滋滋地冒着白烟,气味很是难闻。

石中堂怒道:“死到临头,还敢作恶!”他举剑直刺十三公子的要害,端木云端忙伸手拦下:“石掌门,不怪十三公子!你这弟子修为尚浅,被人摄了魂,中了缚心术。十三公子要杀的不是他,是施术的人。可惜,被他逃了!”

十三公子血气翻腾,心口痛得厉害。他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没忍住,一口血喷出老远。他环视跃跃欲试的人群,深知金属音已撩拨起了众人的贪念,扬声道:“想杀我,尽管来。”

众人踟蹰不前,没人敢动手。

十三公子冷笑一声,冲端木云端抱拳道:“前辈,月侍就拜托您了!别让人动他们的身体,让他们接受天葬吧。其它的事,我会自行解决,您不必有愧。”他知道,端木云端最多护住月侍的尸身,至于月影和自己,他当真是有心无力。今天来的这些人,哪个不是血雨腥风,九死一生闯出来的?想让他们放下屠刀,发善心放过仇敌,简直比让皇帝不纳后宫还难。何况,还有断魂剑那无人能敌的诱惑挠着这些人的心肝脾肺肾,他们岂会善罢甘休?想要保月侍全尸,就必须将端木云端置身事外,让他全身而退。

端木云端立刻领会了他的用意,心中又敬又叹,还生出了几丝恻隐。他受邀前来锄奸,要除的是为祸人间的恶魔。意想不到的是,传闻中令人闻风丧胆、十恶不赦的奸邪之徒,却是个礼数周全,温文雅致,进退有度的小公子。传闻到底有几分是真的?他有些后悔这趟落凤山之行了。

人群里传来这样那样的争论声,都是在讨论断魂剑有可能出现的地方,渐渐的群情激奋,叫嚷着要十三公子说出断魂剑的去处。

“喂喂喂……我说你们还要不要脸了?要不要脸了?”从插着霜月的石头后传来一个清越响亮,内力充沛的声音。紧接着,转出一个腰悬长剑、手提红棕色酒葫芦、眉眼懒散的男子来。他那双明亮有神、常带笑意的眼,跟他那张年轻已有风霜却和悦安然的脸十分相配,给人以莫名的信任感。“我当真是看不下去了!诸位也是江湖中有头有脸的人,怎么说话就跟放屁一样,臭味散了就不作数了么?”

众人窃窃私语,明里暗里的各种不屑。

那男子无视周遭虎视狼顾的目光,自顾自喝了几口酒,很惬意地咂吧咂吧嘴,慢悠悠地将酒壶挂在腰间,双手叉腰,指着十三公子就是一顿数落:“你也真是个榆木脑袋,跟他们废什么话?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赶紧溜呗!哪有你这样的,都这样了还在这里硬抗。”他一边说,一边用极其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十三公子,丝毫不掩饰内心的失望。“你比我以为的要平常得多,尤其是这身形,让我痛恨自己的想象力!”

十三公子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起初听那男子的话,众人都以为他是十三公子的朋友。听到最后才明白过来,两人原来是初次见面,完全不熟。

石中堂的目光刀子似的射了过去:“谢轻云!当真是魔界的人作祟?”

谢轻云看也不看他,围着十三公子打转:“那人用的虽是魔界禁术,但不一定就是魔界中人。先前我在杨柳渡闲逛,无意间发现了他,看他形迹可疑就一路跟了过来。本来我想找机会抓他的,结果被这位公子吓跑了,害得我白跑了这么远。”他盯着十三公子看了又看,还是那副看见天仙变成癞蛤蟆时糟糕顶透的表情。“我说,这些死人真的比你的命还重要?”

十三公子垂眸不语,像是在看衣服上的斑斑血迹。片刻后,他问:“要怎样?”

谢轻云噗地笑了:“你想了这老半天,就跟我说这个?”

十三公子长袖漫卷,拔出霜月递到他面前,不发一言。

谢轻云不假思索,接剑在手:“奇怪了,你怎么知道我喜欢霜月?你想以它为酬,让我替你守住他?”他看看月影,又饶有兴趣地盯着十三公子。“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石中堂大声道:“谢轻云,好心劝你一句,别瞎掺和!你要抓的人已经不在这里了,你也可以走了。”

谢轻云拿着霜月左比右划,很是欢喜:“你大概忘记了,我有自由出入人间界的特权。落凤山嘛,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谁也管不着。”

端木云端忙给石中堂使了个眼色,暗示他别做无谓的争论,以免多生事端。石中堂也是个老江湖,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不宜树敌,便不再接话,只狠狠瞪着谢轻云。

来的人甚多。有聪明的,就有愚蠢的;有怕死的,就有作死的。这边石中堂刚刚不闹腾了,那边就跳出来个瘦小的男子开始叫唤:“魔界和人间界向来是各为其主,各谋其政,井水不犯河水。谢三公子这么横插一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是想破坏这千年来的规矩么?”

“规矩在我谢轻云眼里狗屁不如。”

“不守规矩的人迟早被规矩惩罚。慕家就是因为不守规矩才会被灭门。罔顾皇命,勾结魔界,残害百姓,听听这罪名,不就是不守规矩的下场?慕连城临死前口口声声说他是冤枉的,我看一点都不冤!”

“灭门?”十三公子的身子晃了晃,一步步逼近说话的人。“你说慕家被灭门了?”

“是,灭门!慕连城和柳沉烟被挫骨扬灰,慕家上下亦被斩草除根!”

“江湖恩怨,不诛妻儿,不杀无辜,这也是规矩。怎么就被灭门了?”

“规矩?什么规矩?”小个子挖着鼻孔,阴阳怪气地道,“胜者为王,王制定规矩。慕家败了,拿什么跟王讲规矩?”他嚯嚯冷笑,将抠出的鼻屎搓成球,弹出老远。

十三公子沉声道:“照你这说法,慕家是鸡犬不留了?”他的脸本就十分苍白,这阵子更是白得瘆人,活脱脱一个白无常。他挥出一掌,夺过霜月,举剑就刺。“既如此,纳命来!”

谢轻云忙纵身闪开,避开霜月的锋芒:“喂,有没有搞错?连我也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