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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权又补了一句。

霍湘开始放水,水池的漩涡把两件衬衫卷到一起,他一边解开缠绕的衬衫一边说:“这跟钱没关系……算了,戛然而止对惊奇之夜来说也算一种收尾。”

陶权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柱将两件衬衫分开,“我觉得还差点意思。”

霍湘笑了,倒不是因为自己被否定,而是他在陶权的语气里听出一股遗憾,就像去集市早退一样,总感觉没逛够。

他拧干衬衫递给陶权,在陶权轻松晾晒衣服时问道:“那你说差点什么意思?”

陶权下意识转身,锋锐的脸被衬衫档去一半,他说:“我本来想等讲完故事看《荒蛮》的,……会员都充好了。”

霍湘的脸则被街灯照亮一半,深灰瞳孔与鹅黄灯光交相映辉,脸颊被林腾打过的地方还泛着红印。

《荒蛮》是一部讲述留守儿童的公益电影,其中有名西北角色叫“比拉力”,正是霍湘饰演的。

一阵风将衬衫吹起,霍湘看清陶权的脸了,他甩甩手上的水,说道:“那用笔记本看?”

陶权立马笑起来,帅气地打了个响指,“好啊好啊,那霍老师去洗澡,我去给咱挪床头柜。”

浴室的镜子上蒙着雾,霍湘简单冲洗了一遍。

出来时陶权已经将“野合宿舍电影院”准备好了:床头柜立在过道中央,上面摆着待机的笔记本电脑,旁边有两瓶从冰箱拿出来的啤酒,而担任座椅的是两套被褥,被陶权折成U型。

霍湘坐了过去,两人挨在一起,电影开始播放。

第一个留守儿童在桂省山区,如春笋般的山峰高耸入云。

年仅十岁的小女主角住在山脚的村落,每天被家里的公鸡叫醒,在迷蒙的清晨喂过圈养的小猪,再给奶奶把馒头蒸上,最后背着她绣有小熊猫的书包,沿着石路去学校。

关于她的片段只有起床到上学的这段时间,全程没有台词,只有土锅底下源源不断的黑烟和在脚边踱来踱去的小鸡崽。

第二个讲的是漠河的一对双胞胎,他们父母正在争夺抚养权,哥哥被爸爸用一包水果糖骗到了县城。主角是弟弟,在下着雪的早晨偷溜出门,借来邻居家的自行车驶向银白的山道,中途自行车出了故障,弟弟无法修理,裹着棉衣在雪里等待有好心人路过,镜头越升越高,弟弟和自行车化成雪道里的一双脚印。

看到这里的时候霍湘的酒已经喝完了,陶权的还没动,就在他拿起酒瓶的时候,电脑上出现霍湘的特写。

比拉力脸上长满雀斑,嘴唇龟裂,落有一只苍蝇。

镜头拉远,可以看见比拉力身穿破洞卷边的T恤,上面有英文字母装饰,和背景里的戈壁滩有强烈的割裂感。

接着画面切换,比拉力的妈妈在荒漠晚霞中唱着不知名的歌谣,比拉力爬树摘柿子,嘴里小声地重复着妈妈的歌声。

飞鸟掠过,画面切换,比拉力的妈妈跟一名货车司机交谈,他们商量着宰掉母牛,让母子二人藏在牛的身体里,再由司机连夜送去省城。

一道鸣雷,画面继续切换,比拉力和妈妈站在草棚,屋外是暴雷和倾盆大雨,雨水从屋顶漏进来,冲刷着干草上已经死去的母牛。

画面最后切回到行在戈壁滩的比拉力,他深灰的眼睛失去了光彩,步伐变得迟滞,他踩过的泥路掺有血色,他的妈妈没能从母牛的身体里醒来。

而霍湘演得令人动情,每一个微动作都由内而发,若不是见过他在万人体育场里的闪耀状态,肯定会以为他曾经就过着电影里的那种朴素生活。

电影还有后半段,讲述比拉力的妈妈是如何被拐卖至西北的,但陶权没有看下去,打了个哈欠把电影暂停。

画面是比拉力的唇部特写,那只烦人的苍蝇似乎发出了吵人的声音。

“我有点困了霍老师,”陶权望着面无表情的霍湘,“要不咱先睡了,明天再看?”

霍湘把烟灰抖进喝完的啤酒瓶,然后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半闭眼睛看着陶权:“看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