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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回她并未跟随,如今是想趁此机会,到长生观里,劝盛拾月几句,如此冷战也不是办法,总得有人先低头。

宁清歌微微点头,又突然停在中途,突然道:“我去吧。”

曲黎呆愣一瞬,继而露出一丝喜色,忙道:“夫人能去,自是最好,北镇抚司的事就先交给我就行。”

宁清歌颔首,回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等过些时候,我再请奏陛下,各自封赏。”

“夫人心中惦记我们就足够,”曲黎回了句,又接道:“如今马车已在府衙外等候,不如快些上山?”

宁清歌出声同意,而后又将方才的公文递给曲黎,便道:“麻烦曲姨递给南园,让她重新誊写一遍。”

曲黎余光一扫,就露出一个要笑又极力压住、扭曲得像是要哭的表情,当真不知两人在闹腾什么!

此时已到寅时,正是天最暗之时,即便有灯笼照明,也难看清远处轮廓,更何况下起了绵绵细雨,生出濛濛雾气,可见度更低。

穿着蓑衣的马车夫挥鞭空打,两匹良马扬蹄往前。

坐在车厢里头的宁清歌,学着盛拾月往日模样,陷进柔软的靠垫中,任由盛拾月残留的气息将她包裹。

周围被马蹄声、车轮滚动声、雨声衬托得更安静。

往事趁着静谧又一次席卷而来,缠绕在宁清歌脚踝,又往上蔓延。

入掖庭之后,她能见到盛拾月的机会就更多了,一面是因为同在皇宫之中,一面是因为叶青梧与姜时宜的刻意为之。

她们有意让宁清歌一次又一次看见盛拾月,却又不准她靠近,与盛拾月搭话。

在很长时间内,宁清歌就像是盛拾月的影子,躲着阴暗处,看着盛拾月胡闹嬉笑,爬上最高的树,坐在枝头看着墙外的汴京。

她明白叶青梧、姜时宜两人想做什么。

陷入泥沼的人总会贪婪地仰望着月亮,期盼着月光有一瞬落在自己身上。

她们将宁清歌往泥沼中推,像洗脑一般,反反复复向她强调盛拾月的美好,将盛拾月拟作她的月亮。

宁清歌有时会想,所谓的、对她教导,就是叶青梧、姜时宜在为盛拾月培养死士,只等有朝一日,她为月亮而赴死,骨肉要化作月亮的养分,助她高升、助她明亮,就连最后的残灰都要抹在周围的漆黑里,耗尽所有,衬得明月更皎洁。

车厢中的烛火在摇晃中熄灭,夜色很快就涌入,宁清歌小声松了口气,在这样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反倒更放松些。

她其实有过机会,能将月亮拉入泥沼中。

叶青梧每日都是趁着夜色、避开旁人而来,日子一久,便让人犯起嘀咕。

直到有一日,掖庭来了个新管事,她见宁清歌手中活计轻松,便刻意为难,而宁清歌又不愿主动告知皇贵妃,几次之后,那管事就越发过分,甚至故意找茬责罚宁清歌。

于是,盛拾月意外遇到一身鞭伤的宁清歌。

若是宁清歌没有拒绝她,反而借此步步接近,甚至将她带入掖庭之中,亲眼瞧见自己阿娘的崩溃、歇斯里地。

若是伪装许久的面具被揭穿,就再难重新戴上,月亮被拉入泥潭之后,就不再完美无瑕的月亮,总有人会顺着裂缝敲打出更多缺口。

宁清歌本可以将这一切揭露,让盛拾月一同遭受她所承受的。

可宁清歌拒绝了她。

马车终于停下,随从快步搬来矮凳,置于车架旁边,再一人掀开车帘,搀扶着宁清歌走下马车,继而披上裘衣,在旁边的侍人执起伞,前后不远处都有人提着油纸灯笼,挤出一片光明。

一群人就这样踏阶而上,走入被绵绵细雨笼罩的矮山中。

因夜色浓重、地面湿滑的缘故,一行人走得并不快,宁清歌甚至在分神,又想起盛拾月总是询问她的问题。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盛拾月的?

宁清歌总想尽办法转移话题,不是她不愿说,是她也没有答案,也不愿回想往事找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