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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恩院,东厢房内,庄氏散着半湿的头发,惨白着脸坐在床上,额上覆着白色棉布巾,双手捧着青花瓷碗,里边盛着姜汤,庄氏一皱眉,张口全部喝下后,由着张妈妈扶着靠在床上。

想着贾王氏曾经说过,这贾府二姑娘最是面软胆小,再好拿捏不过了,可实际上呢,骗子,全都是骗子,贾王氏那个贱人,这个骗子,呸,那二姑娘要是个胆小怕事懦弱的,那她还不比观音菩萨还慈悲了。

“绍祖啊,那就是个煞星瘟神,这才嫁进门几天,就对你娘下此毒手,再过些日子,娘怕是连命都没了,这天下女子万万千,娘保证再帮你找个好的,你且快些将那贱人给娘休了,休的远远的,这个煞星留不得。”被水淹堵呛的滋味,她真的不想再体会一次,这辈子,她何曾遭过那样的罪。

孙绍祖坐在床沿上,本还想劝慰庄氏几句,但听庄氏还再说这些有的没有,顿时有些不耐烦道,“娘,我之前可都提醒过你了,娘子武艺加身,就是十个我在她手上也讨不到好,你做什么没事去招惹她。娘子虽说性子冷淡了些,但也不会无缘无故对付您,我可都打听清楚了,今日可都是您自己惹出来的事儿。”他这儿还想着怎么哄人呢,转眼他娘就将人得罪个彻底,自己还没落得到好,想想走烦躁不已,也不看庄氏神情,一下子站了起来道,“娘,我是不会休妻的,娘日后也莫要去招惹娘子,她不是你能招惹的。”说完转身就走。

庄氏恨恨的捶着床沿边子,她是不舍得说孙绍祖半句坏话的,只心里不舒服的很,这家里一个两个的都帮那小蹄子说话,那蹄子不孝顺没规矩倒是她的错了。她这个做婆婆的,连说句都不成。这还有没有王法,啊,这事儿摆在哪家也不会像她这般好说话,她不是我能招惹的,什么意思,她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狐媚子,也不晓得给绍祖下了什么*汤。

不成,虽绍祖说他是为了习武才待那狐媚子体贴温柔,但日子久了,假戏真做怎么办,今日之事的确是她失策,这府里这么些人,就是绍祖院子的通房小妾也不少,她何苦自己上赶着跟那小蹄子作对,反而把自己给暴露了,当真是她急切了些,想此,庄氏不由懊恼的锤了锤床沿。

今日她可是看出来了,那小蹄子是个厉害的,犯不着自己跟她对着干,借刀杀人才是本事。

好一番自我安慰,庄氏总算心情平复了些。

出了慈恩院,孙绍祖直接去了沐思院,在门口想了许久,咳嗽几声,手背在伸手,踱步走了进去。只见迎春坐在屋角竹林下的石墩上,悠闲的磕着瓜子,孙绍祖瞧着,倒是有种幻灭的感觉,在他看来,迎春就如同那高岭之花,世外仙株,高不可攀,可这会儿如一般女人一样,磕着瓜子,倒是有了几分人气。

不过这样也对,再特别,也终究是个人,还是个女人,女人,再厉害,那也得依附男人生活,她的荣誉也只能是他这个夫君带给她。

不过,如今为时尚早,他不能操之过急。

“娘子,明日就是回门之日,也不知道岳父岳母大人可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为夫也好提前准备一二。”孙绍祖坐在迎春对面的石墩上,轻声问道。

“此事王妈妈已经准备妥当了,你无需操心。”迎春不在意道。

对于这身世的爹娘,迎春并无太大感觉,若说贾府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也就几个妹妹罢了。其他的,她是半点感觉也无。

如今虽说入夏,但竹林下倒也凉快,且这夏景有夏景的美,倒也别有一番风味。看着石墩桌面上,阳光斑驳舞动,竹林沙沙作响,这日子,当真悠闲自在。

孙绍祖坐在一旁,见迎春面色淡淡,微微皱起眉头,绞尽脑汁,也找不到话题,顿时有些急躁,这后背也被汗湿,相对无言,孙绍祖分外尴尬。

这迎春可不是一般女人,想来用寻常手段也制服不了。但一个大男人,总也不能一直被个女人压在头上,待他日后习得高深武功,总得逞逞男子汉威风才是。

“听说娘子棋艺精湛,为夫不才,倒也懂一二,不若咱们下一盘。”想着迎春屋子里的棋盘,孙绍祖立即说道。

虽说暂时无法在武艺上压她一头,但在棋盘上得胜也算彰显了男子汉英勇,且看他如何让她输得五体投地,让她为他所折服。

孙绍祖诗文不精,但棋艺不差,自是自信的很,挺了挺胸,挑眉看了眼迎春。

枯坐这儿也无趣,想着昔日与姐妹们下棋作乐,又听孙绍祖有此要求,迎春点了点头,“绣橘,将我的玲珑棋盘拿来。”

王妈妈一旁看着,见自家姑娘总算跟姑爷说上话了,心中大定,不管这姑爷是好是坏,姑娘都已经嫁给他了,也算是定下来了,好坏也只能往自己肚子里吞,日后生了个小少爷,一切都会好的,这女人啊,最重要的就是孩子,如今姑娘还不肯跟姑爷圆房,这可如何是好。

如今王妈妈只要看着迎春,就能想出一堆问题出来,偏有的话也不敢随便跟迎春说,只急得自己嘴上长泡。想着,过些日子,姑娘稍微看得上姑爷的时候,她再来劝劝也许就成。

迎春执黑,孙绍祖执白,黑色的棋子衬得迎春手指愈发白嫩玲珑,向上看,纤纤玉手随意夹着黑色棋子,面上表情淡淡,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闲淡之气,孙绍祖见了,不由心神一晃,吃了口茶,定了定心神,孙绍祖面上也认真起来,这可是让迎春对他刮目相看的好机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咦,姑娘,您不是跟姑爷下棋的么,这会儿就下好了?”司棋纳闷道,她不过是去厨房转悠了一圈,这才多大功夫,这棋就不下了,要知道,以前姑娘跟林姑娘她们下棋的时候,一下就是一下午呢。

“无趣至极,那般棋艺,怕是三岁儿童也比不得,与之下棋,纯属白费功夫,连脑子都不用动,这还下什么棋。还没与妹妹们下的痛快。”迎春微微有些无语道。

今日这孙绍祖邀她下棋,还是那般自信模样,她还以为有多厉害呢,没想到,连林妹妹半分都比不得,还不如自己与自己下来的有趣。

迎春是不想委屈自己的,直接走人,只留下一句话道,“想来一时半会儿你也破解不了这棋局,我且去休息再说。”

迎春回了屋子,司棋好奇的过去看了看孙绍祖,只见孙绍祖面色通红,满头大汗,整个人也呆呆楞楞的,耸了耸肩,也不管他,回了屋伺候迎春不提。

孙绍祖原以为一个闺阁女子,纵是会下棋,但也不过是怡情之物,谁知她竟是那般厉害。

这棋盘不是棋盘,而是战场,每个棋子都暗藏杀机,杀气仿佛能够扑面而来,他竟是不知如何是好,左是死,右仍是死,竟是看不到一线生机。

没想到,这贾迎春竟有这般的本事,当得起文武双全之称,如此想想,他除了能在性别上压她一头,竟是一点优势也无,想着刚才还打着让她折服的想法,这会儿顿觉羞愧难当。

这夜,孙绍祖宿在外院书房内,迎春对此毫无感觉,甚至不知道孙绍祖这是大男人自尊心受了伤害。再者,就算孙绍祖想要宿在沐思院,也只能睡厢房跟小塌,上床,那是根本就不可能之事。

庄氏知道孙绍祖夜宿外书房后,顿时心情舒畅了满意了,想着儿子还是偏着她这个当娘的,对那小蹄子好,也不过是为了习得那贱人的本事,等那贱人没用之后,绍祖肯定不会待她客气。

也罢,那贱人也就这些日子可以嚣张了,她就等着看那小蹄子的下场。

这日,天高风清,孙绍祖脸上的伤还泛着红肿,整个人瞧着越发暴戾狠辣,骑在高头大马上,行人瞧着他,都急忙背过身去,生怕招了他的眼,惹了事儿。纵是贾府那眼高于顶的门房,见着孙绍祖也不敢拿架子,恭敬的将他们一行带到二门,待孙绍祖一行走后,才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暗叹一声造孽,这好好的二姑娘怎么许给这样的男人,娇滴滴的闺阁小姐还不给欺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