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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下只有他和裴椹两人,对方依旧含笑有礼,看来没那么生气。
想到这,他来时一直提着的心不由稍微放下,几分忐忑与不安也开始散去。
他双手握着茶盏,看着案几上香炉吐出的袅袅白烟。披风领口处的一圈白裘毛正好遮住了他喉结,连同耳垂到下巴的凌锐线条也被遮了几分,只露出的白皙秀丽的面容。
抱着茶盏轻啜几口,感觉身体终于暖和,李禅秀看向裴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有几分沙哑:“裴将军……”
“对了,还不知殿下尊名。”裴椹也同时开口。
似乎没料到他也同时开口,裴椹说完明显微愣。
李禅秀也愣了一下,继而浅笑:“我姓李,名禅秀,嗯……还没有字,你可直接称呼我姓名。”
说着,他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案几上写下“禅秀”两字。他手指细白修长,但并不纤弱,一笔一画,写得极为认真。
裴椹目光几乎随着他指尖移动,在心中轻念:禅秀,李禅秀,名字也好听……
直到李禅秀收回指尖,他才终于回神,轻轻看着对方道:“我叫裴椹,字俭之,殿下可称呼我俭之。”
说着,他也沾茶水,在案几上写下,就写在“禅秀”两个字旁边。
明明早就成过亲,却此刻才互道真正姓名。两人心中都有种奇怪感觉。
裴椹不动声色,除了异样,心底还藏着喜悦。
李禅秀也在心中默念“俭之”,等回神后,发觉竟不止念了一遍,不由耳朵微红,轻咳一声。
“俭……”他斟酌开口,却发现还有些叫不习惯,又改口称“裴将军”,道:“此前在永丰镇的种种,我想先向你道歉。”
裴椹闻言,眸光顷刻凝固,握着茶盏的手也一顿,片刻,不动声色问:“为何这么说?”
听到李禅秀的话,他心便不受控制往下一沉,直觉对方要说的,不是他想听的。重逢的喜悦也消减大半,只是面上仍未表现出来。
李禅秀并未察觉,秀丽双眸看着他,诚恳道:“你如今已经知道我的身份,相信也能猜出,我当初是借沈秀的身份,逃离洛阳,只是……”
说着,他将父亲的旧部没能及时找到他,导致他不得不随着流放队伍到了边塞,接着又因“婚配令”和需要躲避蒋百夫长,必须找一人成亲的事一一道来……
“那时你刚好失忆,我不知你身份,便与你商议假成亲。怎知后来你上战场,又伤了头部,将我们是假成亲的事忘了。我起初向你解释,你并不相信,后来……”
他语气顿了顿,低下头,很是惭愧道:“后来我发现杨元……就是你身边那位将军在查宣平他们贩盐、招兵买马的事,担心牵扯出我的身份,便默认了你的误会,让你以为我们确实是真夫妻,好让你替我遮掩此事……”
说到这,他耳朵愈发有些红。
假成亲这件事,前面他是无愧的,毕竟是跟对方说好的。可偏偏最后那几日,他默认就罢了,更是和裴椹……没少同床共枕,甚至亲密接吻。
原本他以为只骗两三天,不会对对方有太大伤害,可谁知道后来的发展,根本不受他控制。
如今裴椹重新领兵,想来已经恢复记忆,不,或许对方被蒋和追杀那次,就已经恢复。现在他知道自己喜欢上的、和自己同床共枕过,甚至有过亲密行为的人,其实是个男子,还是敌人,应当……应当会很生气吧?
李禅秀想到这,纤长浓睫不觉轻颤,抬起看对方一眼,方才的不安和忐忑又重新占据心头。
裴椹听完这番话,已僵坐如同一尊石雕,直到察觉李禅秀不安看过来的目光,才终于回神,嗓音沙哑迟疑:“你……”
他怔了怔,仿佛许久才重新找回语言,哑声道:“既是这样,也、也不全是你的错。我……我也有不是的地方,前面本就是我们商议好的,我不该忘记,至于后来……你、你……”
他顿了良久,才终于继续:“你当时忽然知道身份可能暴露,且事关生死,一时害怕,那么做也情有可原。何况……何况你年纪小,又身负秘密,一直担惊受怕,必不容易,反倒是我当时用杨元羿吓到你了……”
他看似镇静,实则脑中已僵硬空白,不知自己在说什么,顿了顿,忽然又望向李禅秀,目光定定,仍不相信问:“我们真的是假成亲?”
为何他心中总觉得不是?就算最后那几日,公主是为了遮掩身份,才与他作戏。可他恢复记忆之前,分明也与对方亲密过,尤其山寨那次……
“会不会一开始说是假成亲,但后来你我假戏成真……”都动了情?
裴椹忽然目光灼灼问,而且这么一想,竟觉得十分合理,心中也一阵通畅,仿佛潜意识就是这么觉得。
李禅秀闻言吃惊,不知为何下意识慌乱,语气都磕绊了一下:“不,没、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