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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禅秀轻轻看向父亲,猜测:“阿爹,你是不是担心老皇帝会先死了?”

父亲定然和他一样,清楚此刻不是北上或东进的时机。但父亲这么多年来,已隐忍太多,若老皇帝就这么轻易死了,父亲……只怕恨意难消。

李玹转头看向他,片刻轻笑:“知为父者,小蝉奴也。”

李禅秀却看出他笑中掩藏痛楚,正欲安慰,忽然外面来人禀报,说守城的士兵发现有金雕送信,将其捉住了。

李禅秀微怔,他回城后,确实跟守兵叮嘱过此事,但没想到裴椹会这么快就送信来。

李玹此刻神情已经恢复,奇怪问:“金雕?”

李禅秀“呃”一声,忙松开他道:“父亲,我先去看看。”

说着他快步走出,不多时,却攥着信纸,神情凝肃回来。

李玹见他神色不对,正欲询问,李禅秀却道:“父亲,我们先进去再说。”

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李玹皱眉,点头。

回到厅中,不待他问,李禅秀就将手中信纸递过来,道:“父亲,你先看看这个。”

李玹看他一眼,接过,展开信纸只看到一半,神情中的温和便消失,变成无波无澜。

直到看完,他放下信纸,唇边浮现一抹凉薄的笑,道:“是他的儿子,倒不意外。”

说完,见李禅秀面露不解,他又淡淡解释:“当年李懋能顺利夺位,就是借北边胡人之手,害死你祖父手下数名能臣将领,还有你二叔公,使幽燕等北地尽被胡人占领。”

当年太祖皇帝在北征途中重伤,弥留之际,本想让当时才十二岁的太子李玹继位,二弟晋王辅政,继续北征。然而他的三弟楚王提前知道消息,趁机夺位,成为如今的圣上。

同时胡人大举南下,攻破幽燕等地,晋王等一众先帝的忠心将领壮烈战死。

也因胡人来势汹汹,大有踏破中原的之势。晋王又已经战死,北边接连失地,一些原本支持李玹登基的大臣也觉得此时不宜立幼主,加上楚王拿出先帝遗诏,这才有了楚王登基,但为稳住先帝旧臣,仍立李玹为太子的事。

但在李玹被圈禁前的几个月,他却发现,当年胡人能一举攻破幽燕,是当时还是楚王的老皇帝为了能顺利登基,里应外合,借胡人的兵,牵制驻扎在幽燕的晋王以及先帝的其他心腹将领,使他们不能在老皇帝夺位时,回京拥太子为帝。

然而此举却使驻扎在幽燕等北地的大周精锐军损失近半,大周对胡人的优势尽数损失,从此从进攻转为防守。自前朝开始分裂了几十年,终于将能再次统一的大好局面,也彻底失去。

然而那时的老皇帝李懋不觉得,他认为自己登基后,可以重新夺回北地。然而他终究没有先帝的能力和魄力,除了老燕王夺回的并州,其他失去的北地,再也没夺回来过。

李禅秀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些,怔了许久都没回神,胸腔渐渐盈满复杂、酸楚,与遗憾。他想起梦中陆骘病逝军中的憾恨,想起裴椹孤守长江,想起自己在西南的种种艰难,想起无数将士死战,百姓的累累白骨……

若没有当年那一出,若当年大周没有差那一点,真的就此统一了天下,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胡人窥江饮马,中原遍布战火的惨烈?

李禅秀默然,父亲不知以后发生的事,说起这些,语气更多是对老皇帝的讽刺。

然而他却清楚,此后,中原再没统一过……

他不知道这样的风雨飘摇,四分五裂,究竟持续了多久。他只知道,直到他那场梦醒了,走完了那短暂的一生,也没看到结局……

李禅秀怔了许久,直到眼睛有些酸涩。

李玹察觉他的异状,不由温声问:“可是累了?”

李禅秀忙摇头,看着信上裴椹的字迹,迟疑问:“父亲觉得该如何回复裴椹?”

信上正是裴椹坦率告知赵王借外族兵的事,希望暂时休战的内容。

“裴椹……”李玹不由凝眸,“倒是有他祖父的风范。”

沉思片刻,他终于道:“答应吧。”

李禅秀闻言顿时松一口气,面上浮现笑意。

李玹察觉,不由道:“蝉奴儿好像很高兴?”

“呃。”李禅秀回神,不知为何,忽然有些不自在,轻咳道,“只是我和父亲的看法一致,感到有些高兴。”

李玹并未再问,忽然转了话题道:“对了,你今日是不是出城了?”

傍晚派人寻不到他,回来又忽然跟裴椹用金雕联系,大概率是出城见对方去了。

想到这,李玹不由问:“你跟裴椹是不是……”之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