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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张地契,一张是商铺的,一张是最近购置的一个小宅院、一块玉钗、一张银票。
吕氏跟方静俩人不识字,所以看了有些摸不上头脑,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方妙看了一惊,“噌”的就站了起来,连声道:“三嫂,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这也太贵重了,我、我承受不起……”
只扫一眼方妙就认出其中的一张地契的商铺是上次她和三嫂一起去县城买的铺子,那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旁边的那张好像也是地契,一看就知道肯定便宜不了,旁边那张银票上写着亮晃晃的五十,这里只拿出其中的一个就够她坐立不安的,更何况一下子还拿出这么多。
方妙激动之下这嗓子可喊的不小,把屋子除了林芸希以外的几个人吓了一跳,方静替吕氏抚着胸口,笑着瞪了方妙一眼,“都是要嫁人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这么毛躁,也就是阳中能容得下你这性子,以后可得改改。”
方妙对大姐的训斥充耳不闻,一把抓住林芸希的手,激动的两颊的红晕都出来了,急不可待的说道:“三嫂,我知道你真是把钱财视为身外之物,不过这些我真是不能收,真的不能收,你对我已经够好了……”方妙想说的话有很多,不过千言万语堵到嗓子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憋的眼圈发红,大大的泪珠一颗颗的从眼眶里溢出然后低落在地上,泣不成声。
把帕子摁在方妙的眼下,林芸希轻推着方妙让她坐下,拉着椅子坐到她对面,温声道:“你别哭,先听我说,买这铺子的时候我就想着给你当嫁妆,所以当时就写的你的名字,本来还想你们把这铺子租出去每年收点租金,后来听阳中说你们打算去县城,你三哥便找人寻了个小宅院,离这铺子没多远,也省的你们再寻住处了,这是你三哥的一片心意,你可不能辜负了。”说着,林芸希把那玉钗拿过来放到方妙的手中,“这是曾外祖母送你的,你大婚的时候她可能不能亲自道贺,托我替她问候你们两个,老人家一片心意,你必须得手下,当然,这银票也是,如果你俩想在县城里做点小买卖这钱可以缓解一下,如果暂时没有用处就留着,凡事留些后手总是没有错的。”
“三嫂……”方妙大哭着扑进林芸希的怀里,眼泪瞬间就濡湿了林芸希的衣服,热热的,就像是方妙的性格一般热烈。
同样听的一清二楚的方静和吕氏俩人眼睛里满是震惊,相互看了一眼,半天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在农家人眼里,五十两银子那简直是天大的一个数目,想都不敢想,跟别提铺子和宅子,那可是富贵人家才能有的东西啊,现在那两张薄薄的纸竟然是几百两银子的东西,这也太不可思议了,而那块暖白色的玉佩,出自张老夫人之手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难怪方妙刚才会有那么大的反应,这份嫁妆着实是太出乎她们意料了。
家里燃着足够的炭盆,屋子温度不低,所以几个人都只穿着单衣,方妙这一哭把林芸希半边身子都给弄湿了,呜咽着嘟囔着的话带着浓浓的鼻音林芸希还听不清楚,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别哭了,哭的狠了可就不好看了,你是马上就要当新娘子的人,哪能不漂漂亮亮的出嫁,乖,听话,别哭了,想要哭的话也得等过几天……”
林芸希连哄带安慰的花了半天的时间,方妙这才慢慢的停止了哭泣,不过因为刚才哭的凶了停下来以后眼泪鼻涕流个不停,一张嘴话没说出来就打了几个响亮的嗝,林芸希毫无同情心的笑了。
方妙是哭过了,不过吕氏跟方静倒是迟疑了,她俩知道林芸希捣鼓后山那些东西挣了些钱,但是却没想到一出手这么大方,她们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东西现在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摆在眼前,格外的不真实,俩人半天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方静最先反应过来,看看林芸希又看看桌上的东西再瞅瞅方妙,不确定的开口说道:“芸希,这、这、这是不是不太合适,三郎他……”方静想问的是方岁寒知道不知道这事,不过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犯傻了,那宅子都是三郎买的,他能不知道这事嘛。
“大姐,嫁妆的事情三郎交给我办是相信我能办好,我觉得这样挺好,嫁女儿自然希望她以后能过的好衣食无忧,嫁妆不过是最后的保障,是咱们对方妙的殷切的祝福,贵在实用。”
方静没说话,看林芸希的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她知道她这个三弟妹宅心仁厚,做事向来让人信服,对方妙感情深厚,她以为林芸希做到这一步已经足够了,毕竟她可没有见过谁家把自己小姑子当亲姑娘养的,没想到还是被震惊了,三郎能娶到这样的媳妇,怎么可能会不扶摇而上。
吕氏心里此时是真正的百感交集,看着近在咫尺的林芸希却感觉有些模糊,她跟这个三儿媳相处的时间最短也是最不了解的,刚进门时因为隐瞒对林芸希的愧疚,闹到分家对这个不省心的儿媳的气愤、和老大老二家不断的冲突甚至在众族老面前折了两家的颜面时对她的无力,她所知道的林芸希全是从吴氏和刘氏口中听到的,霸道、无理取闹、不守妇道、胳膊肘往外拐专门偏心外人,一度吕氏简直认为老三娶的这个媳妇就是他们家遭到的报应,报应当初听信了别人的胡言乱语而把亲生的儿子送走,所以她来了以后才会家宅不宁,但是从方静的事情上她就感觉有些不对,一个跟大房二房闹的不可开交的人会好心的养着被休回家的大姑子吗?那时她自然是不信的,不过却也没有阻止,因为她知道老大和老二家是绝对不可能收留方静的,所以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见到方静的变化证明她想错了,那个时候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可能错了,不过那时候已经晚了,儿子跟自己完全不亲近,儿媳对自己恭敬有余却明显透着疏离,她不想讨人厌只想自己悄悄的活着,直到这次生病她才清楚的意识到自己是真的错了,大错特错,错到离谱。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她做的那些事情已经彻底伤了儿子的心,是自己亲手把三郎推出去,此时她竟然还有颜面呆在这里……
“娘,你这是怎么了?”耳边响起小女儿惊讶的声音,吕氏茫然的抬起头,半天才发现自己脸上湿漉漉的全是泪水,慌忙的用袖子用力擦掉,忙道:“没事,我没事……”
林芸希上前吕氏完全不敢跟她对视,一个劲的摆手,眼泪就跟决了堤的水一般,止都止不住,泪水打湿了散落的头发,黑白参半的头发粘在脸上,更加显得吕氏脸颊凹陷的厉害,比她刚进门的时候瘦了很多。
见此一幕,伸出手的林芸希默默垂了下来,看着那枯瘦的手背上因为激动而浮起的青筋和手臂内侧打着补丁的内衫心里无端的升起一份悲伤,趁着方静和方妙俩人上前的功夫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长长的睫毛半垂着,乌黑的眸子被掩盖在后面,遮挡住了其中的情绪。
她有些明白吕氏是因为什么而哭,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没觉得自己嫁进方家以后怎么样,只是替方岁寒感觉委屈,这种委屈一直都有,这时候却突然爆发了,让她半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是无比的心酸。
无论方静和方妙说什么,吕氏的眼泪根本停不下来,她本人虽然面目很平静,不过那汹涌的眼泪可是把俩人吓的够呛,姐俩完全不知道她们娘怎么突然之间就这样了,折腾了半天也没得其法,急的团团转。
方青玉偏头看着抿着唇坐在一边的小舅母,犹豫了一下走过来靠在林芸希的身上,闻着那股淡淡的幽香用轻的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开口说道:“小舅母,别伤心,否则我小舅也会难受,肚子里的小弟弟会不舒服……”
方青玉的声音就像她的性格一般,很稳,听到耳里很舒服,只这一句,略带稚嫩的声音就唤回了林芸希的心神,眼睛眯成一道美丽的弧度,温声道:“舅母就听你的了。”
林芸希从来都知道自己是个心软的人,每次实验室的师兄师姐或者师弟师妹们有什么事情脱不开身就来找她帮忙,她几乎都是有求必应,即便是打乱了自己的计划也会去做,这跟热心肠没有关系,只是她想要去做,只有这样她才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只有这样她才能忘却一些事情,譬如不肯承认她身份的生父以及一直否定她性别的母亲,她来到这以后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不过最终还是看不过有人在她面前流眼泪,尤其这人还是个母亲。
明白自己没法坐视不管的林芸希悄悄的冲方青玉眨眨眼,然后清了清嗓子说道:“娘,妙儿刚不哭了您倒是又落泪了,等下大姐再急哭了就热闹了,这是喜事,应该高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