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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黎不接这话,脚下步子走得慢。目光所及之处,是略显苍茫的郊野之景,一丛丛帐蓬立在这荒野里,孤孤单单的。

她忽自言自语道:“各怀怨恨,两不相欠。”

阿香不懂这话里的意思,看着她问:“什么意思?”

姜黎摇摇头,再无话。

阿香看不明白,摇摇头也不问了。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营中也有了真实那版的说法。大约是从赵安明嘴里说出去的,便也无人再问这个。姜黎在那样的情况下自杀是可以理解的,而沈翼为什么要那么做,无人想得明白。

阿香扶着姜黎慢走在帐蓬间,到达自己帐蓬的时候,才心生出踏实之意。也就这会儿,阿香觉得姜黎要回来是对的。那边儿的牛皮大帐蓬,不是她们该呆的地方,再暖和舒服,也呆不住。

阿香松口气,打起帐门正进去,撂下身后帐门抬起头的时候,忽愣住了。同样愣住的,还有姜黎。这帐蓬里好端端多了暖炉,姜黎的铺子上还多了两条蓬松厚重的被子。阿香看了眼姜黎,脱口而出的话,“沈将军叫人送来的?”

姜黎面无表情地站着,旁边的阿香却不等她搭话,直接过去把被子理开铺好,又过来扶姜黎过去,“走,赶紧躺下。她们都河边洗衣服去了,我要不是服侍你,也得过去。”

姜黎没有细缠执拗的力气,不知道那沈翼做这样的事又是为何。一想到他,心里作呕,要生出气恼来,只得不想罢了。她在阿香的照顾下去床上躺着,而后便耷拉着眼皮看头顶的帐蓬。帐里的暖炉慢慢生出暖气,身上的寒气便慢慢打脚心散掉了。

阿香想躲个懒,坐在她床沿儿上,问她:“要我陪着你么?”

姜黎大约明白她的心思,点点头,“嗯。”

阿香高兴了,又问:“我给你暖被窝,嫌弃不嫌弃?”

姜黎看着她摇头:“不嫌弃。”磨难至此,生死一线,很多东西都跟以前看得不一样了。

阿香便脱了鞋袜外衫,去姜黎对头进了被窝,把她的脚搂进怀里暖着。暖了片刻,她看着姜黎问:“累么?累了就不跟你说话,不累就再说会。”

姜黎确实浑身没什么力气,但她却不想闲着,闲下来想起许多生恼的事情。她动作很轻地摇摇头,“说会话吧。”

阿香便问她:“以前在家你娘也这么给你暖脚?”

姜黎摇头,“我娘不给我暖脚,家里的丫鬟乳母,倒是经常暖的。”

“你果然是大家族出来的。”阿香看着她,不再往深了问,怕她说起来难过,伤心伤肺对伤口没有好处。她忽想起了什么一样,问她:“来了也有数日了,你叫什么?从来你也没说过。”

姜黎想了一下,“阿离。”

“什么离?”阿香又问。

姜黎又想了一下,“以前是黎明的黎,现在是生离死别的离。”

话说起来丧气,阿香也就不追着问。她看姜黎越发疲累,便不再问她问题,而是自己给她讲自己以前的事情。讲得口沫横飞的,偶或也能将姜黎说笑了。

阿香说:“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姜黎一直听到睡着,心里想着,阿香这样的人,世间才有几个。谁不感叹命运不公,骂天咒地。她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活得纯粹开朗,实属不易。她像是这难熬岁月里的一道光,温和,并充满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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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里突然出现的暖炉,和姜黎身上的被褥,都让回来见了的女人们感到惊喜惊奇。这是她们入了军营至今从未见过的事,哪怕是之前有人得了李副将军万般宠爱,也没得过这般待遇。可那得这般待遇的人,却还因为刀伤在床上躺着。

人便感叹,“这都什么事儿啊!”说不明白。

姜黎压根儿不去想,她如今对沈翼,只有深不见底的恨意。这恨意却不外露,不与旁人说道。外头给的照顾,都是阿香替她接着。伙食叫之前好了不少,伤药、要吃的药,一顿也未曾断过。伺候的人仍是阿香,拿她做半个主子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