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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猜看。如果你猜不出来,不妨叫萧尧老儿猜一猜,猜猜我是不是哪个让他夜夜头风发作,难以成眠的人。”白衣人扔了个小药瓶到紫衣人面前,指了指她的伤口。“不过,你得小心说话,那老头可不太好伺候。稍不注意,你可能就会人头不保。”

“你到底想怎样?”

“不想怎样,就想托你带句话:欠债是要还的。”白衣人掏出颗药丸给苏舜卿看,“这东西你认得?威力巨大。我若想杀你,捏爆它就好了。别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是你誓死效忠的圣上亲手给我的。”

苏舜卿倏地变了脸色:“这不可能!”

“就知道你要这么说。你肯定想不明白,我对他如此的不恭不敬,他为什么还会把这东西给我,是不是?其实这很好理解,因为我强,他需要我帮他干坏事。也因为在他心里,一枝独秀不如花团锦簇舒心养眼;雨露匀沾,彼此制衡才能分散重臣手中的权力。瞧瞧,他其实没你想得那么信任你,不是么?别太失望,这是作为一个帝王最不值一提的操作。”他拎着紫衣人跳上墙,撂下一句“别追,我讨厌纠缠不清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苏舜卿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恐惧。他猜不出白衣人是何方神圣,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人不但深得圣心,而且还跟凤舞山庄有着极深的渊源。难道是慕家的人?不可能!当年,奉圣上密令,慕家可谓是鸡犬不留,绝对没人能逃出生天。那能是谁?和慕家交好的?可那些人也被屠杀殆尽了。我该向圣上禀报这件事么?该如何说圣上才会信我?他前思后想,总觉得不妥,不由感叹伴君如伴虎,做人臣太难。

书房的火很快被扑灭了,而苏舜卿的心火,却越烧越旺了。

白衣人问清了紫衣人落脚的地方,带着她一路飞奔,来到离城五里远的女娲庙。庙宇年久失修,早已破烂得不成样子。女娲石像缺了大半个脑袋,身躯被灰尘和蛛丝覆盖,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颜色。石像前的香案还在,上面堆满了破布条、木块和动物粪便。一只年迈体衰的老鼠从破布堆里探出半个身子,大概想外出觅食。许是听见有人来,它慌忙缩了回去,将身体藏得严严实实。这年月,老鼠肉是穷人求而不得的稀缺品,堪比美味佳肴。要想不成为别人的口中餐,宁愿挨饿也不能冒险。

“没人接应你?”白衣人替紫衣人包扎完伤口才问。“天快亮了。”

“有。”紫衣人吹了三段高低、长短和粗细均不相同的哨声后道:“他是我最信任的伙伴。”

哨声过后,是短暂的静默。时间不长,顾长风现身庙门口。他似乎并不惊讶庙里还有其他人,对白衣人道谢后,便去查看紫衣人的伤势。

“带她走。”白衣人冷冷地道。“以后别再干蠢事了。”他见紫衣人想说话,拂袖道,“少废话!走!”

顾长风依言抱起紫衣人,迅速离去。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的手挨上了白衣人的发梢。

寺庙里又恢复了常态。躲着偷听的老鼠知道来人对自己没兴趣,方才钻出安全窝,大摇大摆地爬过香案,窜到野地里去了。

白衣人的身子晃了晃,张嘴吐出了被强行压制在喉咙处的血。他赶紧坐下调息,大约一炷香后,气息才均匀了些。好险!他想。若不是先将她踢到墙根,少了一段带她驰行的距离,恐怕这事不能圆满。他将给苏舜卿看过的药丸捏成两半,取出中间黄豆大小的丸药吞下,又调息一阵,出了女娲庙。

顾长风去而复返,一眼就看见了地上未干的血,心里一惊:难怪要催我们离开!他庙里庙外找了一圈,没发现白衣人的踪迹,只得离开。

第二天早晨,谢轻云打着哈欠开了门,却见莫待在楼下和店伙计说话。他跳下楼,围着莫待转圈圈:“今儿怎么没出去?”

“夜月说要去摘星殿,你去么?”莫待挥手让店伙计离开,“要不你跟我混?”

“干嘛?”谢轻云伸了个懒腰,“我可以陪你去任何地方,但不陪你找吴忧。”

“为何?他惹你了?”

“没有。就是看他们生活的环境太糟糕,而我又没能力改变,心里愧疚。”

“谢三公子还挺有爱心。”莫待揶揄道,“既然愧疚,那就做事赎罪吧。”

谢轻云懒懒地道:“怎么感觉你使唤我比使唤夜月还顺手?不怕我拒绝?”

莫待认真想了想才说:“不怕。因为你是个好人,你不会拒绝帮助别人。”

谢轻云笑了:“第一次听别人夸我这魔界中人是好人,还真有点不习惯。”

“去,还是不去?”

“去,去,去……”

风起,吹得树叶乱摇乱响,吹得两人的长发乱舞。顾长风依在转角处的梨树旁,看两人一前一后离去,眼神复杂。

窝棚区还和从前一样脏乱臭,连个稍微像样点的落脚处都没有。所不同的是,孩子们的眼神由初见时的惊惧,愤恨,惶惑,变得平和,泰然和爱笑爱闹了。尤其是吴忧,眼里多了温度,少了戒备。他把那椅子擦了又擦,擦了又擦,确定上面没有任何不干净的东西才罢休。小蝶问他为什么擦那么干净,反正很快就会被爬虫和灰尘弄脏。他闷声道,莫公子有时会坐。

莫待把带去的食物交给小蝶,抱着一个小男孩在椅子上坐下:“今天给你换个师父,让他陪你练手。”

吴忧黑着脸,很不乐意的样子。

莫待道:“谢三公子擅长近身搏斗和擒拿,最是适合你,你莫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