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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春成打开手机看看,他站起来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朝台阶下面看看,现在上午十点多钟,太阳正当头,把马路晒得白花花的,把马路上的人也晒少了,偶尔走过的,也都撑着遮阳伞。

盛春成乘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开着车出去,他决定先去一趟超市。

刚刚他收到的,是云总给他发的信息,告诉了他兰姐的墓所在地。兰姐的儿子前天才解除隔离,他们昨天举行了兰姐的追悼会,兰姐终于入土为安。

兰姐和郭爽在同一个公墓,盛春成收到云总的信息,马上站了起来,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要去看看兰姐,同时也看看郭爽。

到了超市,祭奠郭爽的东西很好买,盛春成在超市的食品区很快就买好了。给兰姐买些什么,盛春成费了一番思量,最后还是走去了酒水调味品区,给兰姐买了加饭酒和袋装的雪菜,他知道兰姐喜欢吃雪菜,又去蔬菜区,买了苏州青和黄瓜。

心里想着,让兰姐自己做,吃一点新鲜的。

盛春成上了车,开了一个多小时到了公墓,这个时间点的公墓,停车场一辆车也没有。

就算是有人今天要入葬,也会选在上午把亲人送上山,或者下午迟点。谁会在这夏天的正午,阳光暴晒,阳气最足的时候。

盛春成把几个马甲袋都提在手上,想了想觉得好像不合适,总不能提着给一个人的祭品,先到了另一个的墓前,然后提去另一个人的墓。

虽然兰姐和郭爽的墓,在同一条山路进去,盛春成还是准备一个一个去看她们,他把给郭爽的祭品留在车上,提着给兰姐的,离开了停车场,经过一个石头的山门,朝里面走。

烈日当头,盛春成没带遮阳伞,也没戴帽子,走出去几分钟,就已经汗流浃背。

这一条山路进去,又有好几条分岔的小路,盛春成第一次到兰姐的墓来,对这里不熟悉,他选了一条小路走到底,也没有找到兰姐的墓,只能退了回来。

等到他再找到兰姐的墓,走到墓前,他浑身上下早就已经湿透。

兰姐的墓碑是新的,墓前墓后,还摆着昨天上山的时候,亲友们送的花圈,墓碑前香炉里的香灰和祭品也还是新的,墓碑上压着的黄表纸,也还是簇新的。

看着墓碑上兰姐的照片,盛春成禁不住眼泪潸然而下,他在兰姐的墓前跪了下来。

这一排墓都还是新的,墓后新栽的柏树还没有长高,整个墓前连一点可以遮阴的地方都没有。太阳把墓前的水泥地面晒得滚烫,盛春成跪在那里,也不觉得,他也分不清自己脸上流的,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

盛春成朝两边看看,就更是悲从中来,他看到兰姐墓两边的坟墓,都是双墓,墓碑上竖着刻着两个名字,其中一个还没有着色,表明他或她还健在,另外一个名字已经着色的,在这里等着,等着自己的伴侣,有一天的到来。

只有兰姐的墓的是单墓,不仅如此,其他的墓碑上,左边都是儿女子孙一大串的名字,只有兰姐的墓碑的左边,一排孤零零的字“儿倪新键立”,不管是墓还是立碑人,看上去都特别的孤单,让人看着心酸。

盛春成把祭品从袋子里拿出来,在兰姐的墓碑前一一摆好,他在太阳下坐了下来,和兰姐说:

“以前都是你照顾我,是你不断地送我礼物,兰姐,这么长时间,我都从来没有给你送过礼物,都不知道要给你带些什么。我给你带来些菜,兰姐,你现在的身体一定很好,体力一定很充沛,对吧,你自己做吧,吃点新鲜的蔬菜,好吗?”

盛春成说完,静静地听着,正午的墓地里,连风都没有,只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发出的知了的声音,但盛春成还是感觉兰姐听到了,他似乎也听到了兰姐发出的极轻极轻的叹息声。

盛春成说:“对不起,兰姐,我知道你不喜欢听我说对不起,我还是要说,我不知道那天是你最后的一天,要是知道,我说什么也不会走的,我会陪着你,哪怕知道你决定走,决定吃那么多的安眠药,兰姐,我也会陪着你。”

盛春成呜咽了起来:“真的,我会陪着你,抱着你,让你就在我的怀里,安静地离开这个世界,真的,兰姐,你相信吗?我真的很想很想陪着你,走完你在人世间最后的一段路。”

盛春成不停地说着,哭着,眼泪模湖了他的视线,他看到兰姐一直在朝他笑着,盛春成感觉自己说的这一切,兰姐肯定都听到了。距离这么近,她怎么可能听不到?

盛春成想到了,他说:“对了,兰姐,我给你按摩吧,好吗,我来给你按摩。”

盛春成从地上起身,改为了跪在那里,他闭上眼睛,开始给兰姐按摩,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兰姐一览无余躺在那里的样子,他从她的头部开始,一点点地给兰姐按摩。

头顶的太阳暴晒着他,从水泥地上蒸腾而起的热气裹挟着他,汗水从他的每一个毛细孔里不停地流出来,他整个人都快被烤干了。但盛春成一点也没有感觉,他跪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给兰姐按摩着,每一个手法都没有少,一点也没有偷工减料。

这个时候,要是有人在边上看到他,一定以为他跪在墓前,是在演哑剧,从他一丝不苟的动作里,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在扮演一个按摩师。

一整套的手法做完,盛春成终于支撑不住,整个人都虚脱了,也晒晕了,他朝边上倒了下去,倒下去之后,脸和手臂被滚烫的水泥地面灼到,又瞬间清醒过来。

他用手擦擦自己的眼睛,看着兰姐,和她说:

“好了,兰姐,我要走了,过段时间我再来,还来给你按摩,好吗?你可不许不给我开门,那天,兰姐,我真的是敲了很长很长时间的门,就是没有人来给我开门。”

盛春成说着,又嚎啕大哭起来,嗓子眼里已经干得冒烟,他无声地哭着。

盛春成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走到车旁的,他知道自己肯定是已经中暑,急需在车里打开空调,休息一会。

他打开汽车尾箱,拿出一瓶农夫山泉,“咕都咕都”一口气把一瓶水喝完,人感觉好受了一些,他接着又打开一瓶水,从自己的头顶浇下去,整个人瞬间被缭绕的水汽所笼罩。

他一连朝自己头顶浇了四瓶水,整个人再一次地湿透了,但人也因此好受和清醒了一些。

他朝山里看看,走到前面,打开副驾座的门,把两个马甲袋提在手里,他还是决定马上去看看郭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