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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醒过来,他眼睛都是花的,根本看不清东西,只能够确定自己在一间满是药味的屋子里。

“……阿酒,咳咳咳。”他迷茫地叫了个音节,随即扯到满是伤口的喉咙猛烈的咳嗽起来。

“我在,你别说话。”陈烈酒几乎是在听见他第一个音节时,就握住了他的手。

手被他的手心一握,他手上的温度烫得他缩了缩,跟随的他声音去看他,却什么也看不见,只能看到一团红色的影子,听到他的声音,看到这团红,确定是陈烈酒后,他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你刚醒过来,身上还没好全。”陈烈酒捉着他的手,盖到被子里去,“再躺两天,等过两天好了再说话。”

许怀谦眼巴巴地看着他,想努力看清他模样,奈何面前的红影子雾蒙蒙的,他除了红,连衣服的痕迹都看不清,这要是近视估计得有两千度了。

听陈烈酒这么一说,他以为是还在生病的原因,声音很轻地“嗯”了一声,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花得他想吐。

在考院里烧了两天亏空了身体,又吐了那么多血,再不吃不喝地躺了三天,原本还算是有个人样的人,现在瘦得直接没个人形了。

那么大一个风清朗月的男人,现在躺在床上皱巴巴的、小小的一团,脸瘦得只有巴掌大,被子都是他的好几倍,像个轻轻松松就能抱起来的小孩。

以前一双丹凤含情眼,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晶亮晶亮的,柔情地能把人给吞噬进去,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色彩,雾蒙蒙的,想也知道,他现在恐怕什么都看不见了。

坚强如陈烈酒,他从来没在谁面前露出过脆弱,但这次他直接没忍住,酸了一下鼻子。

考院里的那些物资官,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

他打听过了,许怀谦又不是没花银子,一两银子的棉被,他直接买了三床,垫一床盖两床,结果三床都是草褥子!

吃食一百文一顿,他直接订了三天,定的时候,是三天的热菜热饭,结果发在他手里的却是冷水冷馒头!

买了五两的参片,到手的全都是以次充好的歪瓜裂枣。

他们都已经很挣钱了,还要这么作践人,真是贪得无厌,死不足惜!

可惜他无权无势,不然这会儿,他定要他们倾家荡产,叫他们也尝尝任人欺压,走投无路的感觉!

陈烈酒在想什么许怀谦不知道,他这会儿闭着眼在想自己的科考。

那些题难是难,但他每一道题都答完了,就算有些答得不尽人意,但也应该不至于太差?

而且他记得古代的考官也是看字的,他的手抖得太厉害了,他怕写出来的字歪七扭八不好看,把手放在冷水里冰麻木了,这才擦干净逐字逐句誊抄在纸上的。

那些字比他平时写得好多了。

就算不看在他的成绩上,能不能看在他这一手好字上,让他挂个车尾?

许怀谦在想他成绩时,从苏州府来的学政宋云帆对着他的试卷确实为难。

太漂亮!太漂亮!

这手字实在是太漂亮!

宋云帆也当了不少年的学政,主持过大大小小的科考不下于数次,但从来没有让他遇到过让他能够心动的字。

毕竟他们苏州多文人,他见过的好字数不胜数,有风雅的、娟秀的、锋利的、大气的、磅礴的、坚韧的,各式各样的,要是去他们苏州府看一看,大街上随手拉个读书人写出来的字不说多好,最基本的入眼都能做到。

因此他在外地科考,从不会因哪个学子的考卷上的字,网开一面,有个铁面无私的宋云帆宋大人的名头。

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都不会遇到让自己动心的字,所以也乐得别人这样叫他。

人的名,树的影!

不仅仅是科考的时候,学子需要名声,当官的时候,官员也同样需要名声。

有了这个名头,他在翰林院里,也不算是默默无闻,宋云帆想着,等到下次翰詹大考的时候,只要自己的成绩不算垫底,没准职位还能往上再升一升。

可要维持这个名声,就要被迫舍弃自己的喜好……

宋云帆拿着许怀谦的试卷看了又看,字漂亮就是漂亮,但就是题答得太烂了。

一篇诵雪的赋写得稀巴烂,试帖诗也对的牛头不对马嘴,末位的民生文章倒是写得不错,就是太假大空,全都需要钱的支持,要是地方有钱,还要他们写什么民生计?截搭题也答得稀里糊涂。

最后就剩下那篇默写经义写得实在是太漂亮,没有一个错别字,没有一个停顿的地方,全文行云流水,一气呵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