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蹲在界碑前,陈青牛伸手抚摸着古意苍苍的“涿鹿”二字,粗粝沧桑。

木偶不知何时钻出行囊站在了他脚边,双手负后,来回踱步,如私塾老夫子传道授业:“涿鹿在我南瞻部洲最少有六处,最著名一处,当然是后魏的涿鹿郡,是十大古战场之一,曾经一度统辖南瞻部洲半壁江山的天元王朝,正是在那场战役中崩塌,从此世上再无那般版图宏伟的王朝。”

陈青牛收回手,站起身,“南瞻部洲仅是九大洲之一,且是版图最小的一个,我听说东胜神洲,能容下八九个南瞻部洲。”

木偶冷哼一声,反驳道:“你亲眼见过?道听途说,以讹传讹而已!说不得真相是咱们南瞻部洲,有八九个东胜神洲那么大呢!”

陈青牛低头看了眼跳到石碑顶部的尺余木偶,只见它双手叉腰,一本正经。

他觉得有些好笑,却也没说什么,举目四望,随口问道:“你是否精通堪舆风水、形家葬法?”

它犹豫片刻,道:“我不懂那些,只是凭借直觉,感到这边阴气之重,不逊色先前武林镇那股冲天而起的至阳罡气。”

陈青牛点了点头,他之所以停车下马,除了观摩界碑之外,也察觉到这块广袤土地,孕育着不同寻常的森森阴气。之所以没有掉头就走,在于这股阴气虽浓郁,却并非令人窒息作呕的险恶之气,而是一种近乎于悲壮至苦的浩瀚气息,冤魂汇聚,郁结而成,最奇怪的地方在这股气息竟是仿佛只怨天,却不尤人,故而相信即便有孤魂野鬼游荡出没,也并非那种肆意侵害生人的阴秽邪物。

至于木偶所谓的武林镇阳气,让陈青牛啧啧称奇了好几天,按照它的说法,竟是那裴宗玄一身雄浑气势所致,正如一柄神剑哪怕深埋于九幽深渊,却依旧难掩那股冲霄剑气。

它还说依照裴宗玄所展露出来的气势,已经不是气数奇异可以解释,而是史书上记载的那种“身负大气运之人”,属于应运而生,它断言裴宗玄诞生之时,天生异象,必有奇观!

开国皇帝往往如此,虽偶有附和之辈,但绝非全是野史杜撰。

陈青牛自然不会觉得这是无稽之谈,王蕉,黄东来和小薛后,想必都是如此天之骄子。

陈青牛很是羡慕,嫉妒倒是也有些,只是远远不至于眼红罢了。

其实很大程度上,陈青牛对于“身负起运”一事,颇为反感。

对于仙家修士无法肆意干涉人间王朝,当初陈青牛刚刚成为莲花峰客卿,那可是差点跳脚骂娘的,只觉得自己修的这个神仙,若是处处束手束脚,岂不是修得亏大发了?

人间帝王将相,一旦被赋予气运一事,简直就是“刑不上大夫”的更高版本。

好在最后听说只要跻身最顶点的大修士,真看不顺眼谁,也能够一拳打死就打死谁了,管你三七二十一,大不了就是付出一点修为。

至于王蕉所谓的“一点”是多少,陈青牛没有问,她也没有主动说。

当时经过武林军镇的时候,可惜那傀儡是鬼物,自然死活不愿靠近阳罡鼎盛的军镇,在车厢地上撒泼打滚,使出浑身解数,陈青牛只得让谢石矶驾车远远绕开,要不然他还真想去远远瞻仰一番。

陈青牛犹豫片刻,沉声道:“石矶,进村子之后小心些。”

谢石矶点头之外,难得嗯了一声。

仅开三窍的九尺女子,显然也意识到这趟入村,不同寻常。

她下山之后,就一直不曾卸甲,始终披挂那具重达百斤的夔甲,即便睡眠也没有剥离片刻。

加上她本身就拥有止境宗师的雄健体魄,和那十二道栖息于窍穴的红莲业火,可以说,谢石矶就像一座防御惊人的雄关险隘,且攻守兼备,一旦让她武道大成,与之对敌,堪称噩梦。

手持诛神枪,身穿夔甲,蕴藏红莲业火,这等惊世骇俗的大手笔,也就陈青牛这种败家不含糊的客卿,同时也亏得是家大业大的观音座三脉之一的莲花峰,才让陈青牛舍得、并且能够如此挥霍。

否则任何一件,放在世间任何一座财大气粗的宗派,也不是寻常嫡传弟子能够拥有,肯定是掌门亲传或是首屈一指的长老嫡传,才能侥幸拥有其中一件,然后小心翼翼奉若至宝。

临近村庄,河上架有一座简陋石桥,桥有石阶,马车只好在河边停下,谢石矶系马于路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