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戏诸侯提示您:看后求收藏(范秘书小说www.fanmishu.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直到有天,刚刚过了征北大将军府的辖境,一整天都大雨滂沱,春寒冻骨,有位辎重士卒在半路上突然染病,虽说随军郎中稳住了病情,可仍急需一处能够躺着舒适安稳的地儿,大军行进自然不得中断,上哪里找这么个风水宝地?就在都尉和几个伍长都一筹莫展的时候,那个骑马游荡的年轻人,二话不说翻身下马,背起那名士卒就撒腿狂奔,约莫一炷香后,之前跟在年轻人身后的都尉大人,满脸凝重地返回大军后方,怎么询问都不开口,只肯说那名病患得到了妥善安置。

原来,这支精神气十足的彪悍骑军当中,马车仅有三辆,国公爷一辆,蟒服太监一辆。

最后一辆,正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年轻骑士的。

都尉最后只知道此人姓刘,其它一切都云遮雾绕。

他当时只是亲眼看到,他们出现在戒备森严的中军队伍后,无一人胆敢出面阻拦,年轻人将士卒送入车厢后,驱使一名骑军实权校尉,如同驱使家奴一般。

这还不算最惊世骇俗的,甚至连国公爷都给惊动了,和那位蟒服大太监联袂露面,亲口答应那个年轻人一定照顾好染病士卒,言谈无忌,将那个年轻人亲昵称呼为“刘七儿”。

当时这名都尉差点眼珠子都给瞪出来,吓得战战兢兢站在马车旁边,双手都不知道怎么摆放。

在这支强势骑军一路平静地进入自家辖境边界后,终于掀起了一场莫名其妙的波澜。

在寻常骑军根本察觉不到半点不妥的时候,中军当中,蟒服太监和两名佩剑男子几乎同时转头北望。

然后所有人都下意识抬起头,原本晴空万里的蔚蓝天空,没来由发现瞬间就黑云压顶了,几乎整个中军骑队都被阴影笼罩其中。

骑军马蹄不停,黑云紧紧跟随。

年轻凉国公弯腰走出车厢,抬头望去。

两名沉默寡言的剑道修士,迅速拍马赶至马车附近。

来自御马监的年迈蟒服太监嗤笑道:“不碍事,咱家这就去拍死这只隋朝大苍蝇。”

马蹄阵阵,一个火急火燎的嗓音响起,“让开让开,出风头的事情,让我来啊!”

蟒服太监瞥了眼那名策马而来的年轻人,有资格在姓氏之后缀以“貂寺”二字的老人,在他的阴沉眼神之中,既有厌烦,也有无奈。

凉国公脸色温和,打趣道:“刘七儿,出风头可以,但千万也要记得护住全军将士的安危,若有一人伤亡,我就跟你没完!”

年轻人翻了个白眼,微笑着。

有些人的笑容,给人感觉是皮笑肉不笑。

可眼前这位小祖宗,哪怕是含蓄地微笑,也给人整张脸、以至于整个人都在笑的错觉。

开怀且狰狞!

与之私交颇深的年轻国公爷微微心惊,好像第一次真正认识到这个刘七儿,不过他脸色丝毫不变。

蟒服老太监皱了皱眉头。

大概除了老人和凉国公,没有人能猜到此人的真正身份,是“宫中人”。

简而言之,就是阉人。

而真正的监军,并非气度威严的蟒服貂寺,而是这个一身棉衣貌不惊人的年轻宦官。

蟒服太监在宫中,倒是时不时就能见到这个小后辈,只不过不是一个山头,观感也就谈不上有多好。此人进宫有些年头,在规矩古板、等级森严的皇宫大内,小宦官却“经常能踩到狗屎”,十来年里,接连认了三个爹,一路平步青云,在三个爹的领路下,从二十四衙门里最底层的酒醋面局,进入惜薪司,然后堂而皇之改换门庭,成功闯入了尚宝监,如今人家已经不在尚宝监混了,直接跑去了司礼监,没办法,去年这小兔崽子不认爹了,直接认了位老祖宗,后者赫然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

司礼监是第一监,司礼监掌印太监更是当之无愧的王朝首宦,那么仅次于掌印太监的秉笔太监,很多时候都是君王用以监督、或者说制衡掌印太监的角色,权势之大,可见一斑。

相传此人之所以能够如此飞黄腾达,以至于一举成为司礼监提督,除了洪福齐天之外,在于他溜须拍马的本事,号称宫中第一,锦上添花和落井下石的两件事,同样炉火纯青。

在高升为位卑权重的司礼监提督之前,由于升迁速度实在太快,太过锋芒毕露,惹了众怒,于是被按在经书库的闲散位置上,倒也乖乖沉寂了数年,按照宫内规矩,说是“非勤勉老实之人,不得手握书库钥匙”,其实就是个看门的,整天跟那些库藏的善本古籍,大眼瞪小眼,是实打实的清水衙门,后来有一次秉笔大太监,无意间亲自去往书库寻找几本佛经零种,无人知晓那些冷门书籍的具体搁放位置,惹得老祖宗十分不悦,这个入宫后就改名为“刘正中”的年轻宦官,挺身而出,如数家珍,片刻间便悉数取回,一本不错。

毫无疑问,原本被认为再也没机会打翻身仗的年轻宦官,又一次走狗屎运了。

但是这十多年里,真正的玄机,连这位御马监的蟒服太监也看不真切,只猜出刘正中的发迹路线,其实宫中有位高人在暗中拨弄,步步为营,丝毫不差,滴水不漏。

这才是蟒服太监这一路上,真正愿意处处忍让刘正中的根源。

否则一个按例仅是虚设的司礼监提督,当真入得了御马监第二把交椅的法眼,表面上与之平辈相交?

不知何时那姓刘的年轻宦官,竟是直接蹲在了马背上,咧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轻喝一声,“走起!”

整个人冲入高空。

胯下那匹神骏坐骑,竟是瞬间给压得马蹄尽断,瞬间趴在了地面上,痛苦挣扎嘶鸣。

年轻国公爷瞳孔微缩,视线根本没有尾随那人拔高,而是死死盯住那匹必死无疑的可怜战马。

历来边关战场,战马对于每一名骑军而言,简直就是比媳妇还金贵的存在。

一路西行,这个刘七儿对待这匹帮他显摆威风的坐骑,照顾得可谓无微不至,比起真正的骑卒半点不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