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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父亲没有事,时陌才意识到现在的处境。包厢内有五个粗犷大汉——这帮人就是当初害父亲欠了一万的人——其中两人像座山一样堵在门口,有一个最凶煞的大汉似乎是老大,翘着脚坐在沙发上,下巴一动,手下就将一张纸丢到时陌脸上。

手下十分嚣张地道:“看清楚,你爸的签字和手印,欠款一千万!要是不还钱,我们就……”

“剁了我爸的手是吧?你信不信,你们再威胁我,我就报警,警方能在十分钟内将你们逮捕!”时陌抱起烂醉的父亲,硬气地怒视众人,气势悍然有力。他其实心里怕得要死,如果仔细听,会察觉得到他声音里的颤抖,但幸好酒吧嘈杂,他愤怒的表情添了几分狰狞,一时倒把大家唬住了。

“你这是不想认账?”老大绷紧脸,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时陌挺直腰板,厉声喝道:“你口说无凭,我凭什么信你的账!当然,我爸在你手里,你可以威胁我认,但我警告你,如果我爸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也不会让你好过,反正钱没了,就剩命一条,了不起我跟你拼命,看谁的命硬!”

老大面色一绷,一时倒还真不敢对时陌怎么样,他狰狞地动了动脸部肌肉:“你问你爸。”

时陌警戒地握紧拳头,扶起父亲,喂他喝了点糖水,半晌,父亲稀里糊涂地醒来,看到时陌,咧开嘴角呵呵傻笑:“儿子你来啦,快,再给我点钱……嗯,我要继续赌。”

“爸!”时陌大喊,“都什么时候了,还赌!你知道你赌了多少吗?”

“知道,嘿嘿……我告诉你,刚才我赌赢了十万、十万,”父亲开心地比划手指笑笑,“赚大了!”

“赌赢了十万?那这个呢?”时陌将那张欠条递到父亲面前,无比期待地盯着父亲的脸,渴望、盼望着父亲能作出摇头或震惊的表情,然而父亲慢慢地、慢慢地点了头,他的心也跟着慢慢地、慢慢地冷下去。

“这是我欠的,嘿嘿,儿子不怕,明天我就赢回来了……嗝,儿子,快给我钱,继续赌……”父亲抖着手去掏时陌的裤袋,找到钱包,乐得欢呼大叫,打开一看,却只在夹层里发现一张50元,剩下的都是十块、几块的散钱,父亲不满地呵斥,“怎么才这么点,钱呢,钱呢!”

钱呢?一份羊肉快餐高达20块钱,为了父亲高兴,他加了一份羊肉,总共花去了25元,他心疼地安慰自己,父亲高兴就好、高兴就好。然后,他小心翼翼地把补回的50元叠好,放入钱包夹层,拉上拉链,勒令自己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动这张钱。

饭一点一点地冷掉、结冰,眼前骂骂咧咧地拿50元去赌的人,也变得陌生至极,这真是从小疼爱自己的父亲?为什么感觉像是无情的吸血鬼,永不知饱,贪婪地汲取他视为血液的金钱,直至最后一滴血被榨干,最后一点生命之火被吸灭。

他是不是纵容父亲太久了,总以为父亲开心就好,自己辛苦点都值得,结果呢?父亲一而再再而三地挥霍他的心血,依仗着他的纵容得寸进尺,他不是没跟父亲暗示过家里的债务,然而父亲总不当回事,依然花钱大手大脚。

一千万的欠款,那是要在他工资前面加上多少个零!那是要榨掉他多少升的血液!

这笔债,倾家荡产也还不清!父亲一口气欠债一千万,他们肯定用了不光明的手段,但白纸黑字签的字,本人也认,就是向公安机关报案、就是告到法院,也得硬着头皮认这笔帐。

“爸,你知道我们现在有多少家产吗?”时陌颤抖地竖起四指,“这个数,你应该知道这个数最多有多少钱,你让我拿这个数的家产还一千万?!你当这是做梦么!”

父亲被吼得酒都醒了,在他印象里,儿子从来没这么吼他,一旦习惯了儿子的贴心与纵容,就无法接受儿子的反叛,他死不认错,执拗地道:“你吼什么!你朋友不是很有钱吗,你问他借啊!”

时陌顿时像被扔进极地寒冰里,从头到脚冷得彻彻底底,血液停流,心脏停止……他吃惊地倒退一步,无比寒心:“你吃儿子的钱还不够,还想吃儿子朋友的钱?!爸,你真是我爸?”

父亲看着时陌的眼睛,那双曾经满是自己身影的眼里,瞳孔涣散,失了焦距,只剩下惊恐、不可置信的情感。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他正在将儿子推进深渊,他将失去儿子的信任,失去儿子的关爱,他将一无所有,除了一瓶醒来就失去效用的酒。

时陌心灰意冷,他冷冷地抽回父亲手里的50元钱,大声对着老大道:“我要回去算账,一千万我会还,到时候联系你,你别再找我爸!不然把我逼急了,我什么都做得出来,别以为就你有手段!”

他沉着脸把父亲拉走了,回到家,他把账本、钱包、银.行.卡和信用卡丢到父亲面前,厉声道:“自己看清楚家里还有多少财产,一千万的欠款,利息你都还不起!你以为你还是有钱的大老板吗,你现在不过是吃儿子钱的穷囊饭袋!你以为妈走了就你痛苦,你怎么不想想我?你是不是觉得妈在地下太孤单了,想害死你儿子,让你儿子下去陪妈!”他从来没有凶过父亲,这是第一次,委屈、绝望,让他的怒火无可抑制地爆发。

父亲被他骂得一愣一愣,在他走开后,颤抖地翻开账本,看到那句“昨晚没吃东西,今早吃了三个馒头,多支出0.5元,明天只能吃一个馒头”,霎时,痛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