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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过去了,他已经三十四岁,世道变得让人吃惊,连瓷器窑都可以跑了,农民早就和破烂划等号了,但这没有什么,农民一直都是这样,从秦始皇开始;不过那些下贱的商人和工业者什么时候和士划等号了呢?

尽管他自己就是工商,但对自己身份的鄙视一刻都没变过。

所以他虽然非常有钱有地位,然而他从来不碰两杆枪:烟枪和下面的枪。

你可以很有钱,你也可以抽大烟,你甚至可以养小妾、**,但要在以神立国的大宋当官,有这两杆枪绝对没门!

这是皇帝定下的铁律。

方秉生一直想当官,甚至娶了一个天主教的妻子,向那些官员们学习。

这是他一直想再科举,考取文官。

然而一方面他很忙,而另一方面他自觉永远进不去了,他的学历目前相当于小学!

当年他可以用皇帝引入的西学里考优秀,不过那是中文考试,三年前,帝国取消了夷文考,不是不考夷文了,而是所有科目除了一门国语外,全是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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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些,方秉生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看到自己提携人这副样子,对面的山鸡立刻紧张的把西瓜扔出车窗,俯过身体把手盖在发着耀眼白光的报纸上,叫道:“生哥,你怎么了?刺着眼了?现在别看报纸了吧?太阳晒得到,转弯再看吧?”

“不是…是啊,刺到眼了。”方秉生当然不会让山鸡知道自己想什么,故作眼睛刺疼,把报纸往小桌上一撂,自己摘下眼镜擦拭起来。

山鸡关切的看着方秉生恢复如初,他低头看了看那报纸,笑道:“我现在也没识几个字,但原来的书还是看过的,听说皇帝把字也变了?以前是竖着写的,现在横着写了;以前字笔画很多,现在笔画变少了,叫做什么什么简单…..简什么字来着?”

“简体字!”方秉生答道。

他捏起那张报纸,看着上面张牙舞爪的简体字,内心在流泪:“吾皇啊!您是圣君!我们都知道!我们知道您是半文盲,不怎么识字,但我们不会鄙视您的!有多少贤达智士排队等着辅佐您呢!前几年您因为自己不会断句,硬要给中文加标点,这都够气人的了,但是您怎么能因为自己不识繁体字,就把自己的白字当金科玉律当新中文啊!让天下人都跟着您写白字啊?!苍天啊!”

正想着,一个圆滚滚的大胖子来到两人座位前,他不停用手绢擦着满头的汗,因为天热,车厢里都开着窗户,有时候前面车头的煤烟和紧随其的运煤车车厢的煤灰飞了起来,那手绢已经变成黑乎乎的,看起来像一坨抹布,配合上主人热得发红的脸和汗津津的鬓角更显得滑稽,彷佛厨房里的师傅在擦锅一样。

“什么事?”盘腿坐在座椅上的山鸡并不起身,眼睛一斜,凶狠的问道。

“这车这么挤,你们两人坐四人座位,能不能让我坐坐,我那边太热了,而且我太胖,隔壁那位和我一样胖,我们俩挤在一起,屁股只能坐一半,我实在受不了了,能不能让我在这里坐下吹吹风,好吧?”那胖子叫道。

“滚一边去!”山鸡大吼一声:“信不信我抽死你?”

山鸡如此凶恶,那胖子早有预见,他却把眼睛看向对面的方秉生,指望这个一看就是富贵文明人、而且是恶汉朋友的人能够说句公道话,没想到方秉生装听不见,一双眼睛就没离开过那报纸上的标题,简体字,四个字:“海京纪闻”。

山鸡站起来作势欲打人,那胖子看方秉生也不是善类,气咻咻的扭头去前一车厢了,一边走,一边大吼:“列车员!列车员!这里有人霸占座位你还管不管了?”

“这傻货!”山鸡得意的坐了下来,等着列车员过来后看见自己后的那副表情,都一家人,他不信这车上有列车员不认识曾经惠州铁路局的安全组组长——山鸡。

这时山鸡和胖子的争执早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这车是满员的,独独这两位独霸四人座,格外的惹眼;能买得起一等车票的也不是穷人,大部分都是会以“文明”这个新词自居的新宋人,本来都愤愤不平,却慑于山鸡那副模样,不愿去招惹他们。

一个人在愤愤不平的乘客中长身而起,直直走到方秉生二人座位前面。

“**又……”山鸡扭头大吼,但看到对方穿着,立刻萎了下去,一双眼直瞪着方秉生,满眼都是求助的目光。

方秉生根本就没打算抬头和这些乘客说话,本来要坐包厢车的,只是他日程太急,而车站包厢车恰好不在,就坐了这一等车,他本来就是铁路公司的干将,不想理会这些顾客;

看到山鸡有些惊慌的目光,他慢慢放下报纸,抬起头,就算汗水顺着耳根流入他衬衣领里,都没改变这从容不迫的动作节奏。

抬起头一看:怪不得山鸡惊慌,原来这次来的虽然是个个头矮小的中国人,但身上衣服却是黑衣,脖子里一个白卡子,却是个天主教的神甫。

“神甫您好,请问有何指教?”方秉生笑了笑问道。

“这位先生你好,耶稣说过:要爱人如己,您两位占了四人座,刚刚那位先生很胖,您为什么不帮帮他,让他在这里坐一下……”神甫说道。

方秉生一声冷笑,抬手道:“您说得对,不过在下是新教教徒,我不听神甫的。”

那神甫一愣,叹了口气道:“原来您是新教的,怪不得,看来您的教会没有牧养好您啊……”

方秉生得意的一摊手,意思是:您还有什么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