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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商界?去你们朝廷的生产制造部门?比如满清那边的火器场什么地?”左宗棠大惑不解。

但这时长袍青年还没回答。正在外围看告示的一个小个子转过头来,替他回答左宗棠的问题,而且语气暴怒:“屁啊!就是让我们读书人去经商、去做买办呗!我是要来做官的。我为什么要去做买办什么的?”

左宗棠打量了一下这个小个人,只见其人身材矮小,穿着布袍,脚上是草鞋,确实除了头发,没有一丝西妖的味道。心里大为亲近,脸上也挂了笑容:“那怎么行呢?儒教乃是立国之本,离了儒家读书人,岂不是天下全是文盲?商人没有道德,只讲利益,读书人饱读圣贤之书,胸怀救国救民之志,身有经世纬国之才,宁可耕读于田间。也怎么能做这种阿堵物的下贱勾当?”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而且还是左宗棠的肺腑之言,他可是读书人里最成功最顶尖那部分人----科举靠不上。我有本事,我他妈的做隐士!现在不也是布衣巡抚了吗?

要清名有清名,要实权有实权,满清200年读书人做到左宗棠这种地步的也是凤毛麟角,就和金某某书里那种穷比**被美女倒追一样传奇,而且美女老爸还是黑社会老大,这软饭吃得多自豪多有面子!

但小个子还没说话,听到左宗棠掷地有声地豪言壮语,告示人堆里唰的一声闪出三条妖人围住了左宗棠和小个子。

“儒教?哦呵呵?”一阵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奸笑顿时回荡在自荐处巷子里。

左宗棠一见三人模样,顿时皱眉,手里蒲扇不自觉盖住了鼻子,否则他怕自己恶心地吐出来,又怕自己一口痰吐他们脸上,还怕自己一巴掌抽过去。

只见闪出来的三个人年纪都不大,但浑身都是西洋装束,领头的一个最齐整,身穿燕尾服,内里花摺边白衬衣,脖子上扎着个绳结(领结),黑色洋裤,脚蹬皮鞋,一手捏着高顶帽,一手提着白色拐杖,那拐杖还很短,正站在左宗棠和小个人面前,眼睛望天,一边奸笑不已,摆出一副阴阳怪气、盛气凌人的模样。

但左宗棠完全没有被眼前三妖压住,相反他强忍着恶心的冲动:现在长毛历6月,广州已经暴热了!而眼前三个小子穿得那么厚的洋装,就算你装得再吊,可你脑门上地汗热的哗哗的往下流啊,简直滑稽。

装逼啊!左宗棠心里大骂。

对面,那个妖人笑够了,显示够气魄了,才全身压在拐杖上,用满是汗的脸凑近左宗棠,笑道:“儒教?你连辫子都没剪啊!怪不得。儒家算个屁啊!满清才爱儒家!那叫奴才学!现在西学才厉害,西学才是王道!”

接着别转眼睛看向小个子,嘲讽道:“方秉生,是不是这种清妖地方来的才合你的意思啊?”

“范西爵,你放屁!”小个子方秉生一跳老高。指着那妖人破口大骂:“儒家才是王道!汉唐宋明哪个不是儒家的?现在陛下朝廷里也很多读书人啊!陛下是千古明君,知道离了儒家不行!我们就是能辅佐大宋消灭满清。等着看!这种事情岂是你这种洋奴黄洋能比的?你穿了西洋装,你就能有白皮金发体臭味了?”

“我黄洋?切,你这个黄满不过就是想打入朝廷给满清通风报信,我早看出来了。”范西爵明显和方秉生有仇,他咬牙切齿道:“2年前,是谁和我们说坚持不剪辫子的、要以死效忠咸丰地?怎么陛下拿了城,他就披散辫子了?现在更剪短头发来科举。你怎么不身殉咸丰了?是不是叶名琛不认识你啊?”

范西爵大叫着,他一说完,看告示地人围过来大半,很多穿洋装人哈哈大笑起来。

方秉生被人刨了老底,勃然大怒,立刻打人打脸:“你个装逼的家伙,买了套10两银子地洋装路边货天天穿!告诉你,你那一身洋装都有馊味了!”

围观众人又是一阵大笑,不过现在是穿袍子的读书人开始笑了。

“妈地,你们这群黄满。除了会拍马屁还会干嘛?陛下军队都没有儒教!那才叫厉害!洋教、洋装、洋枪、洋战法!”范西爵大吼道。

“陛下十字军再厉害那也是我们宋人!”方秉生瞪着眼睛叫道:“十字军的荣耀里,难道没有为陛下荣耀而战这一条吗?这不就是儒教忠君爱国吗?你们这群黄洋!西学必须学,儒教不能丢啊!”

“儒家不能丢?让你们黄满当官。不就变成了清妖那种凑性了?”有个穿皮鞋的插嘴了。

“丢了,你们也变不成洋人啊,你们穿着洋装也不会造法国开花弹啊。”有个穿袍子草鞋的接战了。

左宗棠他们几乎是还没反应过来,就站在两拨怒目而视的考生中间了:一边是西洋装的“黄洋”党,一边是长袍布鞋的“黄满”党。

双方眼睛怒睁,双拳紧握。竟然又是一副要开打地局势。

左宗棠来回看了几眼,才明白怎么回事,他看了看和他并肩而立的方秉生,一股同仇敌忾之情油然而生----儒家没有亡!即便是在这妖兽都市里仍然有嫩芽在坚韧的生存着,这就是希望!这就是未来胜利的种子!

所以左宗棠当仁不让的为方秉生小朋友出头,他指着前面那个妖人范西爵怒吼道:“儒教乃是圣人开创,如果不讲礼教,那我们不都是禽兽了吗?”

左宗棠身材是四方的,脾气大说话声音也大。这掷地有声的怒斥和声援。好像满清铜炮的怒射,确实压过了两拨人对骂。顿时巷子里一片静寂,大家都把眼睛看向正义凛然的左宗棠。

过了几秒,范西爵噗嗤一笑,举起西洋文明杖指着左宗棠对方秉生说道:“听口音可是湖南的啊,那是清妖地地盘。还留着辫子,哇哈哈,你们黄满就是这种朋友啊!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哇哈哈!”

立刻黄洋党群里响起一片嘲讽的大笑,而最前面的左宗棠茫然不知所措:怎么了?骂他们是禽兽,他们反而笑?难道没有一点廉耻?

还没有想明白,身边猛然一股大力推来,左宗棠直接被推飞出去,在两个下属惊叫声中摔在一个人怀里,又滚到地上。

只见那边方秉生收了推左宗棠地手,恶狠狠朝左宗棠的叫道:“**的插什么嘴?老子是汉唐宋明雄儒!谁和你们满清辫奴是朋友?滚边去!”

“掌柜你没事吧!”李元和张龙潭面容失色,慌不迭把好心被驴踢处于极度震惊和痛苦之中的左宗棠扶起来。

手指哆嗦着,左宗棠指着差点谋杀满清布衣巡抚的方秉生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而左宗棠身后那个说话和蔼的年轻人也帮着拉了左宗棠起来,嘴巴凑到左宗棠耳朵小声道:“没受伤吧?黄洋和黄满都是考生里极端地家伙,是死敌,你刚来海京,不懂里面道道千万不要搅合,他们不仅骂还会打呢,弄不好两边可能一起打你。”

“唉,读书人都变成野蛮禽兽了。唉。”左宗棠看着对面对骂的几十个年轻人,突然想哭。

强忍着这个冲动。他转身朝身后这个和蔼热心懂礼貌的小伙子致谢,他握着对方的胳膊喃喃道:“谢谢小兄弟,唉,这边没有礼…..”

但左宗棠道谢一半,噶然而止,眼睛盯着前面这个小伙子长袍胸前,整个身体僵硬在那里。

刚刚小伙子弯腰扶左宗棠起来。袍子里的项链露了出来,那胸前摇荡的赫然是个十字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