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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相处那半年,虽是夫妻常宿在一处,她醒来时却从不见他人影,这还是头一回她睡醒,发觉他还在身旁,心里不自禁溢出几分甜蜜。

对岸五色的灯芒投射入内室,落在他额面脸颊,光亮逼得他长睫微动,将整个侧脸照得明亮。

挺拔的剑眉,乌黑的发鬓,线条凌厉而俊美,除了那点胡渣,还真是完美地无可挑剔,便是那点胡渣,也添了几分沉郁,是另类的美感。

目光不知不觉落在他喉结,他沉沉呼吸着,喉结随皮肉上下浮动,在忽明忽暗的光线里,夹带出几分旖旎。

视线又挪到他的唇间,她脑子发懵似的,竟是忍不住缓缓俯身,停在纤毫的距离。

下一回不知何时能再见。

崔沁将心一横,飞快啄了一口,又慌乱坐直了身子。

一颗心还砰砰乱跳,四下张望一眼,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并无他人,她才拍了拍胸脯暗松了一口气,最后竟是不自禁轻轻失笑。

像是偷食的鸟儿,格外有趣。

这还是头一遭。

纤指贴在唇瓣,自顾自得意地笑,浑然不知塌上那人,已经睁开了眼。

等到崔沁反应过来时,俏脸登时一片通红,嗔怒瞪着他,“你醒了多久?”

慕月笙唇角微扬,佯装揉了揉眼,“才醒....”

偏偏装得又不像。

崔沁恼羞成怒,眼神跟小鹿似的到处乱撞,想要解释几句又担心越描越黑,干脆绷着脸打算硬撑过去,转身便要下床,

“灯会开始了,我要去赏灯。”

身后传来慕月笙的低笑,

“刚刚有一只小鸟儿啄了我一下。”带着几分埋怨和不满。

崔沁脚蹬在鞋里,扭头凝睇他,将下颌一抬,冷冰冰道,“然后呢?”

“我也想回咬一口。”

崔沁提着裙逃开了。

慕月笙慵懒地靠在床上,如沐春风般,笑而不自知。

日暮,悬在树梢各处的羊角宫灯次第点亮,千树万树,明灯盛放,将整个秦淮河街市照若白昼,灯海一般。

最耀眼的便是夫子庙前的灯会,硕大的荷花灯宛若天灯盛放在秦淮河正中,粉红的花瓣缓缓转动,流光溢彩,美轮美奂,最有趣的是,每当那一面花瓣转过来时,上头便显现一灯谜,谁若是在这个空档猜准了,必得大彩头。

人山人海,聚在夫子庙前的汉白玉宽台猜谜。

崔沁被婆子女卫护着挤在一处花丛旁,指着那花灯好奇问慕月笙,

“你可知那花瓣为何能显现灯谜?”

慕月笙含笑解释,“花瓣上贴了灯谜,有人在里侧掌灯,每当花瓣转向行人这一侧,那灯光从里射出,自然能看到灯谜,待它转过去,灯光消失,自然就不见。”

“可那灯谜回回不一样。”

“那定是花灯后面一侧,有人在随时替换。”

“原来如此,也是奇思妙想。”

灯光将波光粼粼的水面染得五颜六色,远处画舫徐徐穿过,带出一连串深长的涟漪,舫内灯火辉煌,莺莺燕燕,罗衫裙晃,如蝴蝶般簇拥环绕,琴鼓铮铮,醉生梦死。脂粉花香频频随风相送,时有俏丽女子朝岸边扔一罗帕,笑语嫣然,惹得案上浮狼少年争相哄抢。

人群越发稠密,虽有浮香,也有汗臭。

崔沁终是撑不住摆了摆手,“咱回吧。”

慕月笙颔首,借着宽大的衣袖,牵着她往人群后走去。

因着行人大都被夫子庙前的灯会及画舫吸引而去,旁侧的街市倒没那般拥挤,侍卫将马车停在一墙角处,二人正待上马车,崔沁瞧见一胭脂水粉铺子,打算进去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