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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途一直昏迷的丈夫转醒过来,他的夫人看着柔弱也还挺有力气的,一直抱着他也不嫌累,见丈夫醒来后欣喜地从包袱里拿出水来小心喂他喝,关切地问了什么。男子虚弱地笑了笑,又回答了些什么。
沐雩想偷听,奈何风大,而且他是站在逆风的位置,实在听不见两人说的话,可隐约看着他们的神情和互动,十分亲密,好像的的确确是一对夫妻。
“我们现在在哪?”丈夫轻声问,“追兵呢?”
“我让曹凌鹿带着人把追兵引开了,那些人说不定以为我们还在城里额。我们现在在船上,准备去茂临城,安全到了那里就好了,我已飞鸽传书约了一位故人在那接应我们,他是个医科圣手,到时你的伤也有得治了,再坚持一下好吗?”妻子说,“三郎,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
简王行三,他从小唤他作三郎。
他们自带的药已经用尽了。这是辽王的人放的毒箭,他们自然清楚是什么毒,先一步将能全程所有药铺对症的药材都搜刮走了,他们就是去偷去抢也不知该从哪找,掘地三尺地找人,又封了城,这是打着就算找不到他们也要活生生地困死他们的目的。他只好找机会只身带着三郎一个人逃出来,易容伪装,扮作带着病重丈夫求医的妻子……本来是约好了等属下曹凌鹿他们赶上去,可过了时辰也没有等到人,他自寻出路,在河边找到了这艘船,可他不会开船……
他回过神,发现自己的手被紧紧握着,皱了皱眉,碍着旁边有个小王八蛋在看,没有把手抽回来:“你干嘛呢?”
简王眼下发青,像是下一刻就要死了,却由衷地满足地微笑着说:“云卿,你好久没对我这么温柔了……我便是死了也甘愿了。”
要不是有人在看,三郎又危在旦夕,被唤作云卿的男子早就直接一巴掌扇过去了,他低声骂道:“说什么胡话,你是烧傻了吧?死你个头,我蒋熹年还想好好活着呢!你死了,他们肯定也要对我赶尽杀绝的!你拖也要给我拖着活下来,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没用的东西!不好好练功,还中了一箭,拖累了我!你得给我活着,活着去当皇帝!我养你那么多年,九死一生,好不容易离龙椅只有一步了,荣华富贵都还没享到,你竟然敢去死!对得起我吗?”
简王轻轻地笑起来,“嗯……我会活下来的。云卿,我昏了多久了?有些饿了,让我进点水食吧。”
“三个时辰了。你从早上开始就水米未进,还不得饿了?”蒋熹年没好气地说,他被简王方才说什么死啊死的气着,没有马上消气,但还是马上从包袱里取了干粮,用水泡软了,掰碎了耐心地一点一点喂给他吃。
简王看着水囊红了红脸,“我昏迷的时候,你是不是嘴对嘴喂我喝水的啊?”
蒋熹年阴恻恻回答:“你还有心思想这些有的没的,看来很精神嘛!”
简王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像是一片海带被晒干一样迅速地虚弱下去,可怜兮兮地说:“……云卿,我若是死了,你别管别人了,就尽管逃去,你知道我的钱都藏在哪的,你都拿去就好。”
“哼,假如事败,我当然不会管别人。不过我才和你说的你就忘了?记性这么差了?你从小中过那么多毒,多少也锻炼出来了吧?”
简王点了点头,合上眼睛继续养神,他很害怕自己睡着了下次就醒不过来了,过了会儿又说:“云卿,我都快死了,你亲我一下好不好?你亲我一下我就死而无憾了。”
蒋熹年被他气笑了,“亲你个头亲!你刚才不还说我对你温柔你死了也甘愿吗?现在得寸进尺又要我亲你了?这时候还想着儿女情长,没出息!”
简王想想,自己喜欢他那么多年,而今快死了,还是连亲都不给亲,心里好生难过起来。他见卖可怜都没用,只好歇了心思,他转头,看到船头的两个少年,“……那两个人我怎么从没见过?”
“我也没见过啊。”蒋熹年沉下嗓子说,“这是他们的船。这两个小子出现的时机也很诡异,你看脚步沉稳,掌中有茧,应该都是练家子,以他们的年纪来说功底不错了……不知是什么来路,那个手臂上有纹身的身上沾了片杏树叶子,这书附近林子没有,只有定江城内有,估计是刚从城里出来的,这时候从城里出啦,还正好要去的也是茂临城,实在是太巧了……但与其在那坐以待毙,倒不如兵行险招,那时我带着你躲在岸边也不知躲得了多久。如今在江上,若是船毁了,他们也活不成的。……你看什么?”
简王呆呆地说:“你真好看……你穿女装真合适,如果你扮作女人嫁给我就好了。”
蒋熹年最痛恨别人说他不男不女,就算是他从小养大的三皇子这么说。他觉得这王八蛋是真的仗着自己受伤病弱,什么混账的话都敢说出口了。
这时,一声鹰唳划破长空,蒋熹年怔了一怔,望出去,却见一只威风凛然的白毛鹰隼翱翔而来,温驯地降落在小麦色皮肤少年的手臂上。
蒋熹年眼神一沉,他认得这种鹰隼,狄夷曾经供过三只,皇上非常喜欢,赏了辽王一只,自己留了两只,每次外出打猎都要带着,辽王好像后来去了属地又从狄夷那买过几只来玩。据说这种鹰出生率非常低,很难找出一只来,驯服更难,玩死一百只才有可能驯得服一只,而且不卖给普通人,一般公侯之家就是拿着钱也买不到的……却被一个市井少年这样随意地把玩着?怎么可能?
他转了转手腕,松活筋骨,指尖闪过寒芒,是两片比纸还薄的蝉翼刀。
杨烁从小兜里掏了些炒黄豆给小雪吃,又把它放飞了。
沐雩蓦然察觉到一股杀意,虽然转瞬即逝了,激的他很不自在,他扭头去瞧那对夫妻,丈夫醒来之后,他们你侬我侬卿卿我我了好一会儿,他觉得刺眼,就没有一直盯着,只偶尔看几眼。
“你又在看他们吗?是有什么不对劲吗?”杨烁问。
沐雩揣测着说:“你记不记得在城里的时候,官府是说在缉拿一个江洋大盗,才搞得满城风雨的?而且还搜走了个别几种药……大夫和我说那几种药大多时候都是用来解毒的。而那个丈夫不仅受了伤,看他嘴唇指甲发黑,应该也中了毒。……我怀疑他就是官府在追捕的江洋大盗。”
杨烁听着觉得很有道理,“那怎么办?”
沐雩皱着眉:“我还没想好,现在在江上还好,他们不会架船。可只怕他们要过河拆桥。我感觉到了杀气……”
“我说怎么怪怪的。”杨烁点头,忐忑地说:“我们和他们说不出卖他们也不行吗?……对不住了,沐哥儿,是我让他们上船的。”
沐雩摇头:“不怪你,说不定那时你不答应,他当时就会杀人灭口。”
杨烁:“那现在怎么办?那个大娘竟然很危险吗?”
沐雩阴狠地说:“怕什么?我们是两个人。她一个人还带着个病人,也不一定奈何的了我们!”
鉴明念了半部经,只听喀哒一声,他兀然睁开眼睛,手上的佛珠串断了线,佛珠滚了一地。鞋子也没穿,鉴明赤足走到门边,将两扇门推开,外面下起了一场雨,豆大的雨珠打得院子里的琵琶叶噼啪作响,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