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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明道人听到孤寂道人问起这件事,脸色顿时一紧,然后眼珠急转,突然脸露悲伤,长叹一口气,语音哽咽地说道:“贫道最近流年不利,祸不单行。前些日子,大徒儿赤鼎和三徒儿云华到南瞻部洲游历,偶然看到有三位道人正在凌辱一修士。两徒儿是热血心善之人,见后心中不忍,急忙凑上前去问询情况。
一番交谈才知道,这三人唤复空道人、广坚道人、乾为道人,而被欺辱的道人叫潜鱼道人。原来这潜鱼道人仗着有些道法,在纪国境内胡作非为,横行不法,每隔一段时间便俘走一些少女去炼邪功,许多女子因为不堪折磨而选择轻生,更有不少父母因为女儿失踪,忧思过度而劾然离世。三人听闻此事后,本着除恶扬善、替天行道的念头找到乾鱼道人,一番打斗之后,就拿下这淫贼败类。
三人认为此人实在罪大恶极,不能饶恕,一番商量后,决定斩了这恶贯满盈之徒。不过若一剑就毙了他,未免太过便宜他了,须得在其灰飞烟灭之前,好好折磨一番,也得让他体会一下无辜凡人临死前的痛苦的绝望才成。
贫道那两个徒儿敦厚善良,听完事情经过后反驳说,乾鱼道人确实作恶多端,丧心病狂,的确应当让他身死道消。不过,他与我等同为人族,又都是炼气士,如此羞辱他,万一让外门弟子看到,免不了被其说三道四,最后丢的还是我玄门的颜面。而且这乾鱼道人虽然害死不少凡人,可也未曾灭杀过凡人的真灵。现在若毁他的真灵,惩罚是不是有些过头了?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依我二人之见,不如留其真灵,然后送到地府轮回转世。说不准来世他就能大彻大悟,悔过自新呢,这样不是更好?
可那三人觉得我那俩徒弟实在太过妇人之仁,这样的罪恶不赦之徒就不该让其投胎。万一他下世他不能幡然悔悟呢,岂不是给了他继续作恶的机会,那样就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其祸害了。
贫道这两徒儿因为此事与这三人起了争执,双方都认为自己的想法更为妥当,谁也不能说服谁。后来陆续经过好几位炼气士,在了解到事情始末之后,各自表态,纷纷选择支持我那两个徒儿,认为三人所为丢了慈悲,失了宽仁,有违我辈炼气士的本性。
三人见此,心里不服,与这些萍水相逢的修士也展开辩论,双方辩得越凶,气氛越僵。到最后,又有几名炼气士卷了进来,也指责三人戾气太重,行事太过偏激,比起乾鱼道人更加像左道邪修。见无人支持己方,三人恼羞成怒,终于亮出身份,赫然是方仙宗弟子。
看到众人气势陡然下降,三人不由得意起来,说自己师门乃圣人道统。自己师门的开派祖师河上公更是圣人亲传弟子,那传下来的教义,自然就是玄门弟子的规则,你们这一些末道散修也自该认同遵守。
众人受到蔑视,心里自然不忿,纷纷指责三人狐假虎威,借势压人,实属玄门中的败类。三人大怒,最后言语争端演变成道法比拼。
三人乃圣人门徒,背景深厚,道法自然极为精妙,种种神通妙不可言,随身法宝更是威力奇大,自己徒弟一方虽然人多,但确实不是对手。再加上众顾忌三人背后师门,也不愿结下死怨,所以也未尽全力,没下重手,处处都在留手。
可这三位方仙宗弟子却心思狠辣,不识好意,得寸进尺,有意施展杀手。杀心攻善心,神通压法术,结果可想而知。众人不一会便死伤殆尽,连贫道的那三徒儿云华最后都形神俱灭。只有大徒儿实力最强,尚未罹难。
大徒儿见师弟惨死,诸多原本能享齐天逍遥之福的道友,也因为自己的连累而身死道消,心中悲恸至极。当看到方仙宗三人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不由大惊,于是打算不如暂时留得有用身,先保得性命,等以后修炼有成后,再为众人报仇雪恨。
贫道那大徒儿想通之后,便恨恨地逃走了。可方仙宗弟子似乎杀上了瘾,根本不想放过我徒儿赤鼎。
三人这一路追到北荒,我大徒儿刚到飞雁山,就大呼救命。我和掌门师兄突然听到赤鼎的呼救声,大惊失色,急忙出山查看。
待了解事情始末后,掌门师兄怒不可遏,想要斩了这三个胆大包天,嗜杀成性的方仙宗弟子,却被我拦了下来。
掌门师兄不解,问贫道为何阻止他,难道不想为弟子报仇吗?
死的都是贫道的亲传弟子,与贫道有不共戴天之仇,贫道当然想手刃三人。可是他们是方仙宗的亲传弟子,背景深厚,来历不凡,现在图一时爽快,的确能将他们就地灭杀。可杀了之后呢?若方仙宗的掌门安丘公打上山门兴师问罪怎么办?归火派示弱力小,面对庞然大物的方仙宗,简直是不堪一击,整个宗门都会被毁于一旦了,所有宗门弟子都难以幸免于难。
掌门师兄听了贫道的解释,又经我百般劝解,沉默许久后,怅然叹了一口气,最后选择忍辱负重,打算退让一步,不再追究此事,暂且先不计较杀我弟子,大闹山门的事情。
掌门师兄在做出这个决定后,精疲力尽,浑身虚脱,为自己不能为弟子报仇而自责,更为归火派日后面临三界修士的耻笑却不能反驳而绝望。我想到弟子的无枉惨死,也是伤心不已,更为不能替弟子报仇而感到愧疚。
可方仙宗的弟子看到此幕后洋洋自得,更觉得我们归火派软弱可欺,丝毫没将我们放在眼里,竟然在我和掌门师兄面前突然偷袭了贫道的大徒儿赤鼎。
此时,贫道与掌门师兄正值情绪低落,心思不宁之时,而我那可怜大徒儿,更是以为回到宗门,以为自己逃脱大难,所以心神松懈,也未生防备,顿时被三人偷袭得手,惨死在我们两人面前。
一切发生太快,又太过突然,等贫道与掌门师兄反应过来时,三人已经开始逃之夭夭。
我们两人急忙来到赤鼎面前,想要看看赤鼎是否有救。当确认大徒儿已无生还之相时,掌门师兄仰天悲呼,杀意直冲九天。明白掌门想要追杀那三个刽子手后,贫道见掌门师兄被上冲的怒火烧得完全失了平日的清明冷静,贫道大急,死死地拦住掌门师兄,劝说道,贫道弟子丧命事小,宗门存续才是大事。只要我们能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迟早会有与方仙宗清算的机会。可如果我们再为一时仇恨遮蔽了头脑,而跑去报仇的话,那门派内其他弟子的生死,他们该怎么办?师兄打算让他们也陪着我们一起死吗?留得有用身,我们要做有用事才行。
所幸刚才他们是仓促偷袭,威力也未全部施展,因此没伤到赤鼎的真元。当下之急,得先让赤鼎进入留到轮回,重新转世。然后关闭山门,让门内弟子好好潜修,等末劫开启后,寻个好的机会,再报此仇。
掌门师兄无奈,只能忍着恨意,任由三人离开。
唉,直到现在,贫道还记得我那徒儿临死时的眼神,那么的不甘,不解,迷茫和憎恨,刚记得三人离去时,那张狂鄙夷的嘴脸。
每每想到此幕,贫道是既觉屈辱又敢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