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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青以前就觉得裴二不一般,在伤兵营里时,大家都睡破木板床,穿打了好几层补丁的旧衣服,甚至裴二的衣服还是醒来后,大家接济的。

但其他人穿上,往帐中的破木板床上一歪,头发再糟乱一些,就像街边穷要饭的。可裴二不一样,裴二穿着打补丁的衣服,也肩宽腿长,无论躺着坐着,都与旁人不同。

这种不同不仅体现在他样貌过人,少言寡语上,更多是一种气场。

陈青也说不清,非要形容的话,就像一柄没出鞘的剑,冷冰冰地搁在那,就寒意沁凉,一旦哪天出了鞘,定然锋锐逼人。

要不说,他能娶到沈姑娘呢。沈姑娘也是个眼界不一般的女子,只可惜……

陈青缩手缩脚,小心看了一眼面前的裴椹,吓得又一抖,讷讷不敢开口。

他以前就猜过裴二失忆前,身份可能不一般,还猜对方可能是个曾经家中有钱,如今家道中落的少爷。

可没想到,对方不仅家世不一般,还是世子,还是手握兵权的那种!

在来长安和梁州前,陈青这辈子见过最大的官,就是陈将军,还大多是站在士兵行列里远远瞧见,没怎么直面过。

此刻站在手握重兵的燕王世子面前,哪怕对方是曾经认识的裴二兄弟,他也吓得禁不住腿抖。尤其他将要说的事,还是、还是……

陈青越想越害怕,腿已经抖得快要站不住,大冷的天,额上竟直冒汗。

裴椹问完话,见他半天不说,不由皱眉,又有些心急,再次道:“回话!怎么不说?”

旁边杨元羿也一脸好奇。

陈青吓得又一抖,张了张口,刚要说,却忽然,外面再次传来嘈杂声。

裴椹一阵不快,隔帐问:“怎么回事?”

外面士兵很快禀报:“将军,敌军又来叫阵。这次阵势比之前都大,约有五千人。”

裴椹拧眉,直接对杨元羿道:“你去安排人,领兵将他们打退。”

杨元羿忙说“好”,离开时却一步三回头,还想再多听几句。

他一走,帐内瞬间只剩裴椹和陈青。陈青不由抖得更厉害。

裴椹转头看向他,眉拧得更紧,语气已是不快:“到底什么事,快说!‘沈秀’是不是还在娘家?是不是她让你来给我送信?她最近可好……”

“好”字还没说完,陈青终于双腿支不住,扑通跪地,声音发抖道:“裴、裴……兄弟,不是,世子殿下,沈、沈姑娘她……”

裴椹见他如此反应,心中已有不好预感,眼中期盼和笑意渐渐凝固,神色变得看不出情绪。

陈青顶着他渐冷的视线,只觉如芒在背,干脆眼一闭,牙一咬,狠心道:“沈姑娘在去娘家的路上,不幸被流匪劫掠,和马车一起摔下山崖,尸骨无存,已经、已经……”

说到最后,陈青也禁不住哽咽,擦了擦泪,才继续道:“已经去世了。”

话落,帐内一片死寂。仿佛时辰停滞,万物都凝固了一般。

陈青跪在地上,只觉头顶视线许久没动,但渐渐地,好像开始飘渺。

他跪得手脚发麻,冷汗涔涔,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也就很久,也许只是几息。

但无论多久,耳畔永远是一片死寂,安静得令人心慌,连大气都不敢出。

又不知过了多久,陈青终于没忍住,悄悄抬头,看向裴椹。

视线从下到上,看不清对方具体神情,只看得出对方下颌绷得极紧,仿佛要将齿关咬碎。

他禁不住大起胆子,将视线又抬几分,终于看清裴椹的整张脸。对方依旧长眉俊目,眼睛乌黑如玉,竟是没什么表情。

又过一会儿,他居然唇角微勾,轻笑了一声。

陈青心中微沉,见他这般反应,不由替沈姑娘不值。

是了,裴……裴世子如今定然已经恢复记忆。莫非他记起自己是世子后,就不在乎沈姑娘了?竟、竟然还笑?!

可刚才又为何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正这么胡乱想着,却见面前的裴椹忽然退后几步,坐在椅上,面无表情看着他道:“陈青,你在跟我说笑。”

裴椹语气笃定,仿佛不容一丝否认。

可按在大腿上的手却紧紧攥成拳,指骨发白,克制不住微颤。甚至刚才若不是后退几步坐下的话,他此刻可能已经站不稳。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明明离开的那个清晨,妻子还眼眸含笑,依依不舍送他到门口。对方生动的眉眼此刻还映在他脑海,仿佛前不久刚见过,怎可能……怎么可能忽然……